那小姑娘多半是賴上了容玉,撒潑痴纏怎麼也不願分別。大小姐苦口婆心勸了半天,答允說日後常來看望,她才勉強跟著女善才進了門。
好不容易勸走那小姑娘,而我還留在轎子下,堅持不肯離去。容大小姐哭笑不得,問我道:「清平坊裡衣食無憂,有何不好?你又因著什麼不願去了?」
我咬了咬牙,跪下道:「夫人再造之恩,晚輩感戴不盡,但委實志不在此。私有一不情之請,誠望夫人推引,晚輩願效犬馬之勞,誓死相報。」
容大小姐聽說我另有所求,不免殊感詫異。一個從山賊手裡搶來的小姑娘,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便知足了,居然還談起什麼志向,實在有點兒稀罕。她輕輕一頷首:「說來聽聽。」
我聽她語氣和悅,當即道:「晚輩久仰天器府大名,但求拜入天器府門牆,習武行道,報效家國,縱死也無憾了。」
容大小姐多半也吃驚不小,沉吟片時,方道:「你志存高遠,固然難得,可你畢竟是個姑娘家,哪有習武從戎這一說?」
我早料到她會這樣回答,只跪伏不起,執言說:「晚輩所念止此,別無他求。若不然……這般碌碌活著也是無味。還請夫人成全。」
「我也不是不願成全。」她柔聲一嘆,「但天器府尊師奉祖,門規謹嚴。祖訓有言——『傳男不傳女』,我身為七代掌府的嫡長女,卻也不敢沾習一丁點兒武學。你這事……我實在無能為力。」
聽她這麼一說,我心裡極不是滋味。同樣是在容家,連送親的小廝都身手不凡,可容玉作為宗室嫡女,卻連一點武功也不配學。什麼「傳男不傳女」,簡直是太不公平了。
我越想越氣,一時熱血翻湧,忿然道:「天器府旨在『授人之鳳麟,承天之重器』,無論親疏貴賤,從來都一視同仁,有教無類,卻憑什麼拘於男女之別?如此看來,是晚輩命中無緣了。這樣的天器府,不去也罷。」
言罷,我磕下三個頭,謝了她救命之恩,轉身便要離去。天器府不留我,我便去浪跡江湖。天大地大,哪裡還不能容身了?
我剛走出兩步,卻聽容大小姐在轎中道:「等一等。」
許是我方才一番狂言,令她有了些許改觀,沉默一剎,竟問我道:「你是女兒身,天資總歸不比男兒,日後比他們吃更多的苦,遇更多的兇險,你不怕後悔麼?」
「天資」這回事,其實我想都沒有想過。我只知道我想做什麼,就一定要去做。當下我不假思索,堅定道:「男兒能做到的,我也一樣能做到。」再一思量,心志遠遠不止於此,改口道:「我能比他們做的更好。」
隔著紅紗,我瞧不見她的臉色,但分明感到她的動容。她似乎凝眸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個家丁走上前,報說時辰緊迫,宮爺已是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