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透過木頭柵欄,正與那女人四目相對,只覺那目光極是犀利,像草原上的狼一樣,看得我毛骨悚然,趕緊掉過頭去。
我把羊肉包子遞給了傻妞兒,她自然是高興極了,仔仔細細拆開油紙,將那包子一人一個,分給了那犬戎的女人。
然後……然後……
我聽見傻妞兒在哼歌。
「公主不疼,要吃飯……公主一半,我一半……」
那一刻,我才猛然驚覺到不對勁了!
她口中唱的是……公主?
我一下子抓住傻妞兒,難以置信地問她:「你在叫什麼……公主?」
傻妞兒笑嘿嘿的,指著地窖里的那個女人,拍手道:「她是公主,她是公主!」
那一聲又一聲「公主」,就好像落下一道又一道霹靂,震得我心頭慘白,幾乎要窒息過去!
犬戎的……公主……
還被抓到黑村來,兩年之久……
難不成,這個瘋女人……
她就是兩年前,本該被進獻入朝的……
木華黎氏公主?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當初……是我親自去接應的,我在碣石關整整守了十五天!
明明是犬戎背信棄義,沒有貢品,沒有公主,根本沒就有……什麼都沒有!
什麼公主……只是一個傻子的玩笑話罷了!
我正自恍惚,忽覺足踝一緊,低頭看去,卻是被那個公……瘋女人攫住了。
她那雙狼一樣的眼睛,極盡哀求地望著我,嗓音嘶啞得不似人聲:「救……救我……求求你……」
我當時心亂如沸,渾身抖得篩糠一般,耳旁儘是她一聲聲喊著「救我」。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耳,直到最後,已是困獸一般的嘶嚎!
一旁,傻妞兒拉住我的衣袖,也跟著央求:「救救公主,救救公主!」
……我看不下去了。
我哆嗦著手,從腰間拔出那柄短劍。
……我要斬斷她的鎖鏈,放她逃走。
可當我緩緩舉起那柄短劍,蒼白的雪光映著鋒芒,我看到劍身上的那兩個字——「唐虞」。
我想起下山前,師娘對我最後的教誨……
克忠守義,酬家報國,為天之器,承天之道。
一瞬間,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徹徹底底地崩塌了。
我……我到底……
我克的是什麼忠,守的是什麼義,酬的是什麼家,報的是什麼國,當的是什麼器,承的是什麼道?
我到底要幹什麼……
又到底幹了些什麼!
一時間,我腦海里亂到極處,短劍就那麼橫在半空——雪沾著我的手指,一滴滴冰冷的刺痛——卻無論如何也斬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