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回到羲和峰時,先與師父講明疑點,著力查清此事,而不是直接定下「犬戎毀約」的論斷……
哪怕最終歸咎於我的失職,哪怕要我擔下死罪,被朝廷殺頭……
哪怕……
哪怕有那麼一絲可能……
這場戰亂,根本就不會發生!
夏戎之間,根本不會像現在這般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成千上萬的漢人和犬戎人……根本就不會慘死在沙場上,根本就不會流離失所,遍野哀鴻,析骸而炊,易子而食。
而那位犬戎的公主……也不會流落在荒山野嶺里,日復一日忍受著非人的折磨!
可是……可是……
可是這人世間,從來就沒有「哪怕」和「如果」。
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什麼都挽回不了了。
但我又該怎麼接受啊。
我怎麼能接受這一切……這一切,無可挽回的、大錯特錯的、慘絕人寰的……
……血難。
皆由我,一人而起。
是我一個人的過錯,害死了千萬人。
「砰——」
蕭凰不自覺握緊掌心,內勁所及,手裡的酒盞裂成幾塊。碎片刺破肌膚,鮮血混著酒汁濺了一桌。
子夜不知該怎麼言語,只輕輕將碎片撥至一旁,又拿帕子為她擦拭傷處。
她看見她的右手背上,彼岸花閃著淒冷的光。
第二天,我在樹下醒來。雪淡了很多,但還在下。
我恍了許久的神,還道昨夜的所見所聞,不過是一場荒誕陸離的噩夢。
想起地窖里那個瘋女人,心裡酸苦不已,刀割一樣的疼。
即便她是犬戎人,也不該遭到這樣的凌虐罷。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趁村民不備,悄悄放她逃走。
可當我走出楊樹林,才發現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看到那個瘋女人……被吊在樹上,遍體鱗傷,肚破腸出,不知死了多久,屍體早已凍僵了。
唯獨眼睛不肯合上,像狼一樣。
四周都是黑村的村民,嘰嘰喳喳說著閒話,說這瘋子昨夜要逃跑,被抓個正著,活活打死了。
我看到人群之後,傻妞兒坐在雪地里,哭得很是傷心。
「公主死了!公主死了!」
我頓時腦子裡「嗡」地一聲。
愣了半晌,滿腦子空蕩蕩的,除卻悲痛,便只剩下一個可恥的念頭……
走,馬上走,走的越遠越好!
走了,就可以忘卻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