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凰不想睜眼,只抬手搖了搖:「多謝。」
溫苓嘆了口氣。但看她這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總不能掰過她的腦袋,強給她灌水喝罷。
她默默陪了一會兒,小聲問起:「子夜她……到底為什麼走呀?」
蕭凰像睡著了一樣,停頓了很久很久,才沙啞開了口——
「她不要我了。」
「呃……」
子夜在沉重的痛苦中恢復了三分神智。
天譴的折磨痛到骨髓里去。五感六識被削弱了大半,口鼻里除了血腥味,什麼都聞不見。不死之身也熬不住三重天譴的重壓,渾身又是熱又是寒,額頭跟塊烙鐵一般,分明是發了高燒。
迷迷糊糊地,她感覺自己在晃動。麻木的手足漸漸有了觸感。手是搭著的,腿也被什麼兜住。她呆了一會兒才發覺,好像是被人背著的。
她心裡有點奇怪,但神智已被病痛拖垮了。又過了不知多久,才緩緩撐起比鉛還沉的眼皮。
她看到四周白茫茫的,是覆滿了雪的山林。除了走路的「咯吱」、「咯吱」聲,靜得出奇。
她轉回目光,看到自己趴在一個人背上,穩穩地向前走。
很熟悉的背影。
俊佻的身姿,清瘦的肩頸,長發綰髻束了鵝黃的髮帶,一身玄底金紋的衣裳。
……是她最熟悉的人。
子夜還以為是出了幻覺。
可雙臂攬住那人的脖子,腿也被抱得很緊,除了腦子暈乎乎的太不清醒,一切的觸感都那樣真實。
她也分不清是真是夢,只能稀里糊塗問出一句:「蕭……蕭凰?」
踩雪聲微微一頓,蕭凰柔聲回話:「身子好些了麼?」
嗓音是極耳熟的,只是抑揚頓挫間有點異樣,但也說不出怎麼個異樣。
眼下,子夜仍被天譴折磨得難受,昏昏沉沉,頭痛欲裂,也沒那個理智去追究什麼異樣。只覺得這一切變得太突然,總不敢相信是真的。
她偎在她背上,呆問道:「你怎麼來了?那紅衣厲鬼呢?」
「那厲鬼啊……」蕭凰平靜道,「被狐仙滅掉了。」
聽說一向冷漠的師尊來救過場了,子夜不免驚異,但總歸稍放下了心。
這麼看來,命里這一劫……就算是渡過去了?
子夜咳出幾滴血,又問:「師尊她人呢?溫姑娘……她們呢?」
蕭凰笑了笑:「我想和你獨處一會兒,不成麼。」
依舊是溫柔,但溫柔得有些突兀。
僅僅一句,子夜也沒多在意。
她盯了一會兒行經的雪林,悶聲問道:「你不怪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