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苦,她的痛,她的情,她的欲……她都盡收眼底。再深重的仇恨,又該怎麼下得了手去。
……
就在遲疑之際,身後驟然驚起一道疾風。這風聲來得極是兇惡,連桃鈴都來不及預警,子夜當機立斷,猛一個回身將劍氣甩了出去!
「乒——」一聲脆響,劍氣撞上飛來的鬼火,如卵擊石碎得無影無蹤。那道鬼火不減迅雷之勢,瞬間射穿子夜的喉嚨,又往後一帶,「砰」一聲重重釘死在牆上!
子夜抓住刺穿咽喉的火刃,不僅拔不動一絲一毫,甚至能深深感到這陰煞的強烈,似比花不二還能差出個天淵來。
垂死之下,她不免震駭難當:來者究竟是何方妖孽,竟能遠遠勝過花不二,輕易把她碾壓得塵泥一樣?
錯愕時,她看到對面的牆壁暈開五色,幾縷彼岸花伴隨無聲的腳步漫入廂房。
左耳下的桃鈴「砰」一聲炸碎了。
隨後,走進那一身紫與白交錯的長斗篷。五官與手足都遮得極緊,除了身姿能看出是個女子,其餘的辨不出一絲細狀。
子夜全不知這女鬼是什麼來歷。但這一股子相隔甚遠就能令她窒息的煞氣,這沉到無聲的步伐,這不怒自威的形儀……
如絕千古,如臨天下。
……是王。
漸轉模糊的視野中,她看到那鳳儀凜然的女子走到床前,卻對釘在牆上的自己視若無物,斗篷下的目光只落在奄奄一息的花不二身上。
隨即,她探出覆著潔白手衣的雙手,拈起一朵彼岸花,種在花不二心口的重創里。花色襲遍魂身,屍血很快止住,刺青縫合了貫穿的傷口。指尖拂過裸露的肌膚,鬼火燒出大紅的衣裳,遮卻了止於中途的不堪入目。
眼看這女鬼給花不二收拾得無比溫柔妥帖,自己卻還狼狽地釘在牆上,子夜無力地掙了一掙。是傷是死倒無所謂了,能不能給她也穿一件遮羞的衣裳。
那女鬼對少女的掙扎毫不理會。她微微傾下腰去,一臂摟住花不二的肩,一臂托在她膝彎里,穩穩將她抱起,轉身走出了床帳。
子夜心想,該不會就把自己釘在這裡,任她死去活來,自生自滅罷。
瀕死之際,她聽見那女鬼喚道:「奴兀倫。」
話音一落,子夜隱約看到那胡服裘衣的犬戎女鬼穿過紗簾,向自己走來,而後心跳一斷,什麼都不知道了。
孽海,危崖。
魔羅與奴兀倫出了畫境,身後跟著兩隻窮奇。其中一隻拉著軒車,車裡鋪了開明獸皮織的盤金氈毯,花不二蓋著毯子昏睡在車裡。
至於死掉的子夜,就隨便裹了件長衣,幾道鐵索綁在另一隻窮奇背上,粗暴了事。
然而沒出兩步,魔羅就停住了。
海風裡,她嗅到一股強烈的氣息。
縹緲的,凌厲的,令她心底生寒的……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