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零點報時前出了這麼一個小事故。
這位女主持人是第一次主持這麼隆重的節目,經驗不夠豐富,晚禮服的下擺連續兩次出了問題,她有點穩不住表情了,扯裙擺的動作也越來越大。
裴林就站在她身邊,餘光瞥見她越來越明顯的動作後,利落一腳踩住她的裙擺,先讓她把高跟鞋拔出來,隨後又用皮鞋撥了幾下,把晚禮服的裙擺同身後群演的裝飾暴力分開。
「多虧了林林幫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女主持人由衷地感謝他。
裴林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當時我也著急,把禮服都踩髒了,下台之後工作人員趕緊幫忙清理。」
說著說著,歉意從心裡噴涌而出:「那麼好看的裙子,真的抱歉!」
那幾個主持人也愛逗他,調侃了兩句後便笑作一團。
結束了上午的錄製後,裴林今日的工作便結束了。
裴林本想回家休息——指台里分給他的房子,他和江潮同住的住處,而不是裴仲世那裡。
他們一家三口在那裡居住了二十多年,但那裡,已經不再是裴林心目中的「家」了。
他在台里吃了午飯,一點多的時候打車去了近郊一個墓園。
墓園很大,遠遠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片墓碑,整整齊齊地碼在一層層的磚面上,畫面肅穆又壓抑。
適逢春節,不少人都過來掃過墓,裴林一層層台階邁上去,幾乎每一層都有那麼幾個墓碑留著才被打掃過的痕跡。
裴林輕車熟路地找到林粒的墓碑,從口袋裡掏出幾包紙巾,蹲下身想要仔細擦拭一番。
沒想到的是,那墓碑上並無太多灰塵。
昨天,或者今天上午,有人來過了。
林粒家裡已經沒有長輩和同輩人了,想來不會是林家的人,那便只能是……
裴林輕嘆一口氣,小心掀開墓碑,往裡面放了一張照片。
林粒生前沒什麼愛好,對於音樂老師的本職工作稱得上盡心盡力,但也算不上多熱愛。她去世之後,裴林不知給她放點什麼東西才能讓她在那邊快樂起來,便只能放幾張自己工作後的照片,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也能放心。
掀開墓碑後,裴林看到裡面多了一張照片——正是裴仲世昨晚拍的那張高糊照片。
看來老頭兒一早出門列印照片,先他一步放進去了。
裴林眼眶泛酸,嘴裡發苦。
活著的時候天天吵,現在人死了,倒顯得多深情了。
他把自己帶來的照片好好放進去,又仔仔細細擦了一遍林粒的墓碑。
做完這些後,他蹲在那墓碑前發了很久呆,直到凜冽北風透過厚重的羽絨服吹進心裡,才起身離開。
林粒因為車禍離世,已經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裴林有時老會想,林粒嘴巴那麼毒,在那邊會不會也時常和人吵架。
大約四點鐘的時候,裴林離開了墓園。
他緊了緊脖間的圍巾,柔軟的布料蓋住了他被凍得通紅的臉頰。
離開墓園大門的時候,裴林看到了一輛熟悉的摩托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