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可這一眼看過去,威力勝似千言萬語。
……裴林眼睛都紅了。
他依然沒說什麼,只是繼續重複著「回去吧」「你先回去吧」。他上手搡著裴仲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情緒。
趕走裴仲世後,裴林靠著大門,心下一片哀戚。
*
江潮一邊聽著他說這些,手上一邊剝著堅果。很快,裴林手邊就摞起了一小堆開心果。
他見裴林低著頭絞著手指,絲毫沒有吃上一顆的意思,便拍拍手,說:「你不吃我吃了啊。」
裴林還沉浸在那一點小悲傷中,聽到這話後無語了一下。他在心裡狠狠錘了江潮一頓,又去抓了一把開心果塞進嘴裡。
江潮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他擦乾淨手,兩隻手臂向後杵著圓形的沙發凳,長腿伸直,說:「你爸這事,確實不好辦。你知道的,裴林,你家裡的事我不勸你,但是這件事——」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別太往心裡去了。如果你是學生家長,如果你是學校校長,你會輕易同意讓你爸再回去教書嗎?」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知道。」裴林輕聲嘆了一口氣,「我就是……」
心裡難受。
江潮沒再說話,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後腦勺,抓亂了他的頭髮。
裴林發了一會兒呆,又搖頭苦笑:「我有時覺得,我都快因為這事ptsd了。我當時第一反應是……」
他看向江潮,很認真地說:「我第一反應是,我爸是不是又在騙我。他說學校里物理老師沒有多餘的位置,可學校明明在考慮招聘新人。我明知道他不可能這樣輕易地回去教書,可真的提起這件事時,首先懷疑的,竟然是他是不是在說謊騙我。我在懷疑,他是不是根本沒有問過學校,能不能讓他回去教書。」
不信任的種子一旦種下,想要連根拔起就實在太難。
那個瞬間,裴林想了很多。
裴仲世是否真心想回去教書,亦或只是被他問得煩了,隨口敷衍?
他真的戒賭了嗎,真的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斷了聯繫嗎?先前欠下的賭債,真的還清了嗎?
最後,裴林甚至在想,裴仲世這次過來,又是真心想和他緩和關係嗎?
他用手按著自己的心臟,胸口是說不出的煩悶和無奈。
那天下午的交談止於此,江潮說了兩句話,又如同以往一樣不再吭聲。
裴仲世也知道自己又惹兒子不高興,一連幾日都沒敢再露面。
日子這麼不咸不淡地過了兩三天後,某天晚上,江潮拿著一個快遞盒回了家。
他把快遞盒拆開放到餐桌上,輕描淡寫地對裴林說:「給。」
裴林過來看了一眼——
一個線條小狗的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