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裴林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他:「阿潮,你還記得那天嗎?我媽出事的那天。」
江潮正在用手指梳著他的頭髮,聽到這話後動作一頓。
「嗯。」江潮低低應了一句,又繼續撫著裴林的頭髮。
他親眼見證了那一整晚的混亂和悲傷,再沒人比他更清楚那段日子裴林是怎樣艱難熬過的。
他本來就不願意談論別人的家事,更加不願意去提裴林的傷痛。
他把裴林抱得更緊,下巴放在他的頭頂,手上也在撫著他的背,無聲地安慰著。
然而裴林問過這句話後就沒有了下文。他依然安靜地窩在江潮懷裡,呼吸沉穩,像是已經睡著了。
只是手還緊緊攥著江潮的手指,十分用力。
江潮小心掰開他的手指,摸著他被按出指甲印的柔軟手心。
後來,倒是江潮沉不住氣了。他開口問道:「……想她?」
裴林輕聲「嗯」了一聲:「我一直都想她。」
江潮有些不敢聽了。他沉默著摟緊裴林,無聲地嘆著氣。
*
裴林不知不覺睡著了,江潮卻始終毫無困意。
那年林粒的意外,他作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尚且覺得事出突然、難以接受,他不敢想像那時的裴林內心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跟裴林一樣,江潮也有把天生的好嗓子,從小到大沒缺席過學校的合唱團。
高中時他遇到了林粒,在她的指導下才較為系統地學習了一些發聲方式。
林粒這人嘴很直,誇獎和不贊同都直來直往。她夸江潮本錢好,又數落他為什麼不早點開始認真學習唱歌,白白浪費天賦。
他在裴林的推薦下加入等等後,也和林粒斷斷續續有著聯繫。
直到工作後變得忙碌了,聯繫的頻率才慢慢變少。
林粒出事那天是除夕夜。這種重要的節日,電視台是最忙碌的——一年當中,大概就這一天看電視的人最多,一點差錯都出不得。
江潮忙得腳不挨地,但還是抽空去去了一趟快遞——他買了個新的保溫杯,打算送給裴林,裴林先前用的那個杯子,前兩天忽然壞掉了。
他找了個藉口說下樓抽菸,連打火機都沒帶就匆匆離開。找到裴林時,他剛結束了正在直播的節目,正在整理東西。
那時候還不主持春晚,江潮記得很清楚,那一年的節目是春晚前的直通車。
江潮隔著演播室沖他揮了揮手。
再後面的事情,江潮有些記不清了。他只記得他把剛剛拆開的快遞遞給裴林,而裴林匆忙地接了個電話就往外沖。
他沒有接住江潮遞過來的杯子。黑色的保溫杯夾在兩人中間,嘩地一聲掉在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