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棠看著他的背影,心臟本能地往下一沉。
陸衍早就過了事事都要親力親為的階段,韓棠想不到有什麼工作需要他熬夜去做。多半是相思病發作,又跑去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對著老情人發呆去了。
即便給了不再提「喜歡」的保證,但韓棠清楚,他能放棄的,不過是陸衍的回應罷了。
韓棠苦笑一聲,捋了捋半乾的頭髮,將吹風機放到茶几上。他實在累得厲害,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喊疼,連回自己床上這幾步路都感覺很漫長,隨手拿過沙發上的絨毯蓋在身上,身體也蜷縮下去,不一會兒,就陷入深沉的夢鄉之中。
書房裡一片黑暗。陸衍一動不動地靠在座椅上,像是睡著了。空氣里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是替韓棠吹完頭髮後,從他髮絲間帶來的。在完全寂靜封閉的環境下,這股氣息變得異常明顯,正無孔不入地刺激著他焦躁敏感的神經。
剛才看到的一幕,烙鐵般印在他腦海中。
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情緒。
韓棠兩輩子都漂亮的扎眼,是走到哪裡都招人惦記的類型。但陸衍從沒擔心過他會被別人拐走——他見過韓棠在外人前的樣子,渾身上下冷冰冰的,遇到不認識的,連話也不屑多說一句。
只有到了他面前,才會像處於安全環境的小刺蝟,收起尖刺,露出小肚皮,展現出柔和、熱切的一面。
他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非常享受這種區別對待。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將那些血腥的過往,無法跟人說起的秘密,還有藏在心底最深處,愛而不可得的折磨,都拋到腦後,真真切切地體會著活著的感覺。
那是身陷冰封地獄中的人,唯一能感受到的溫暖。
可是現在,有人居然要把這點溫暖給奪走!
無數畫面遊走在他腦海里,韓棠對著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微笑的,跟那個人並肩走在一起的,韓棠一定也會擁抱他,甚至還有……還有……
那個畫面像是噴到導火索上的火星子一樣,轟的一聲在他胸口炸開。陸衍忽然站起來,一把將桌上的東西都掀到地上,砸出一連串重重的聲響。這聲音在午夜時分,不可謂不刺耳,但傭人們得了禁令,沒人敢靠近一步。
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逐漸消逝的回音中,體會著那股黑沉沉的苦澀。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態,以前就算面對再大的傷害或是背叛,他也沒有這麼憤怒過。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
他下意識拿過手機,試圖尋找韓棠的消息——以往他加班忙到太晚,韓棠總會給他發消息提醒他時間,可是現在,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凌晨一點,他仍然沒收到哪怕一句話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