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嘉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蒼白的天花板。
「林沉,你養過寵物嗎?」她問。
「哦對,你跟我說過沒有。」叢嘉自言自語道:「我以前養過一隻邊牧,是我小學一年紀過生日的時候,我媽媽送我的。」
林沉意識到叢嘉此刻只是在發泄情緒,並不需要他的回覆,於是微側了身,安靜地傾聽。
叢嘉大概是注意到林沉的動作,偏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說:「它很聰明,上高中後,我們搬到了學校附近,它就每天放學會到學校邊上等我,再和我一起回家。」
「其實我說過它,讓它不可以這樣,但其實我心裡是很開心的,語氣也不重,它就還是每天來。」
林沉給她遞了張紙,叢嘉接過去,很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後來有一次,它在去學校的路上被車撞了,撞得很嚴重,躺在地上動不了了,腳斷了,身下全是血,送到醫院時,醫生說沒有救的必要了。」
「他已經很老了,身體本來就弱,醫生說要給它安樂死,我不願意,我真的不願意,但是他們都在勸我,說這樣是為它好。」
林沉看到她眼角滲出淚水,心裡漫出難以言喻的鈍痛。
他張了張嘴,卻只能說:「都過去了。」
話音未落,林沉便後悔了,他覺得叢嘉說得對,自己應該去報一個語言培訓班,或許學一學,此刻就可以說出讓她不再落淚的話了。
叢嘉保持著最初的姿勢,一動未動。
她說:「林沉,我剛剛就在想,這麼多年過去,同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眼前,我還是做不出決定,我還是想要逃避。」
她突然轉過頭看向林沉,緩慢地說:「我怎麼這麼懦弱啊。」
林沉看著那滴從叢嘉眼角滑落的淚水,說:「你只是...太在乎它了。」
他很少說出這個詞,所以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你只是...太愛它了,你不是懦弱。」
「你別哭了。」林沉的手抬起來,他猶豫了些許時候,用指腹輕輕擦去叢嘉的淚水:「這次我們沒有讓它安樂死。」
「還有機會。」他說:「先別難過。」
叢嘉的眼睫沾滿淚水,她似乎懊惱於自己情不自禁地流了淚,低下頭,隨意地抹了抹眼睛,說:「嗯。」
「對,還有機會的。」
「這次不一樣了。」
叢嘉對林沉笑了一下,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我不哭了。」
「嗯。」林沉低聲說:「不哭了就好。」
他們沒有再說話。
林沉也學著叢嘉靠在椅背上,他看著天花板上的光點,恍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中午。
外面陰著天,他看到叢嘉伏在課桌上,眼淚無聲地滴在裙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