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太吵了。」
走出酒吧,風雪迎面撲來,細雪沾染在叢嘉的黑髮上,她抱著胳膊,環顧四周。
沒等多久,車便來了。
叢嘉將車窗降下來,暖氣將細雪融化,幾滴水順著發梢落下來。
「叢小姐?」司機小聲詢問:「您在等人嗎?」
叢嘉望著喧鬧的街道,說:「我看錯了時復發的可能對嗎?」林沉逐漸找回了理智,近乎殘酷地說:「就像我現在這樣。」
他斷續地問:「不知道什麼時候,隨時隨地,變成一個瘋子。」
「林,我希望你把狀況往不同的方面想。」霍曼斯醫生的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你在發作期間,是完全失去意識和判斷的,但並不意味著你會傷害別人。」
「可是我...」林沉驟然加快了語速:「可是我曾經傷害過別人。」
「介意告訴我是誰嗎?」
「我的...妻子。」林沉閉了閉眼:「我將她推了下去,在小巷子裡。」
霍曼斯醫生沉默了一小段時間,問:「她是怎麼說的?」
「她說...」林沉緩慢地說:「她說沒有關係。」
「可是我...也許永遠也好不了了。」林沉很少露出那樣崩潰的神色:「我不想傷害她。」
「所以,林,你需要治療,我希望你可以聽取我的建議,回溫哥華。」
「不管是為了別人,還是為了你自己。」
之後的對話不再侵入林沉的思維。
不知道什麼時候,霍曼斯醫生的遠程視頻掛斷了。
空氣陷入長久的凝滯。
林沉坐在椅子上,思緒似乎一點點抽空,但又很快被填滿了。
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條逼仄潮濕的小巷子。
他被綁上手腳,被重重地往牆面上拋。
「你媽欠我們錢跑了,你說你沒錢還,那不好意思了,這考試是不是對你們這種學生還挺重要的,咱這些粗人也不懂,那你就別去了。」
右耳撞到冰冷的牆面,只剩下強烈的嗡鳴,他身上是髒污的水,小巷裡傳來刺鼻的氣味。
他蜷縮在地上,忍受著拳打腳踢,身體撕裂般得疼。
意識失去的那一刻,他聽到遙遠的考試鈴聲。
其實已經過去好多年,但林沉時而會夢到那一天。
童年的一切他早已學著不去在意,不去回想,但他好像始終對那一天無法釋懷。
或許因為從那天開始,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以為的、還有所期盼的未來。
林沉的呼吸再次變得不規律,他迅速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去回憶些美好的、燦爛的回憶。
於是他想到了叢嘉,想到了和她的點點滴滴。
不管是屬於哪個自己的。
醉酒後在花園裡摘鬱金香,夏天在後山的水潭裡游泳,人聲鼎沸的冰球館裡的頰吻,聖誕節時躺在壁爐旁的地毯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