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汀絕望地抱著一大摞書,隨波逐流地下樓。
走廊很吵,很多人擁擠著下樓,學生交換著彼此知道的消息。暑假補課這種事,一向是重點高中的傳統,教育局也視而不見。這次好像是人接連舉報舉報,又碰上了嚴查,所以學校緊急讓學生回家。
「先等通知。」老師是這麼說的。
郁汀一心二用,不小心踩空,幸好是最後一個台階,晃悠了一下後才站穩了,走出了教學樓。
好睏,好熱,好曬,沒什麼精神。這一刻,郁汀完全沒感受到即將擁有暑假的美好,完全被眼前的困難打倒,他寧願學校沒被舉報,也就不用在沒睡好覺的中午搬書回家了。
學校臨時趕人,大多學生行李眾多,都準備打車回家。郁汀看著排隊的人,無奈地放棄了這個打算。他抱緊懷裡的書,半睡半醒地上了不怎麼熟悉的公交,直至坐了四站,才意識到自己上錯了車。
……屋漏偏逢連夜雨。
郁汀嘆了口氣,跳下公交車,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走到樹蔭下,小心翼翼放下書,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導航……
然後,他看到有個人從一旁的小巷口走了出來。
那人的個子很高,單肩背著一個純黑色的包,白色T恤的下擺被鮮血染紅了,右邊手臂以一種絕不可能自然擺出的扭曲姿勢反折著,像是骨頭被完全折斷後隨意拼湊起來的樣子,僅僅只是看著,就能對那樣的疼痛感同身受。
好疼。
郁汀擰緊了眉,立刻切出導航,撥打120。
他已經按下三個數字,抬起頭,準備再確定一次車站名稱,防止報錯地點,耽誤時間,卻發現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停下腳步,朝自己看來。
而那人的手臂很平常地垂在身邊。
果然是沒睡好,都出現幻覺了。郁汀想著,默默地刪掉了急救電話。
但是衣服上的血不是假的。兩人離得不算太遠,郁汀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濃烈的血腥味,以及一道狹長的傷口,從手肘往下,幾乎貫穿整個小臂,所以才會流那麼多血嗎?
雖然不至於要叫急救,郁汀還是開口問:「你的傷口,要去醫院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稍微放鬆了些,注意力也放在了手臂之外的地方,後知後覺這個人的頭髮是純白的,不是假髮,T恤上很髒,有破損的痕跡。
漂染白毛,受傷,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青少年,按照常理來推斷,不會是才打完架的混混吧。
正好這站是第四中學,在周圍挺出名的,就是名聲不太好,老師們都說沒事別往這來的那種。
郁汀:「……」
那人偏著頭,掀起眼皮,眉頭微皺,那張堪稱校草級別英俊的臉擺出不怎麼高興、甚至不耐煩的表情,他說:「不去醫院。」
郁汀知道,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重新打開導航,當做一切都沒發生一樣離開。
但他沒能立刻決定,因為有一種預感,如果自己現在離開,這個人絕對不會處理傷口,就像那道傷口不存在一樣。
郁汀緩慢地眨了一下眼,露出笑來:「附近有藥店,要包紮一下嗎?這麼嚴重,不然還是去醫院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