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快一炷香的功夫,那位柳侍御才姍姍來遲。他是一個人來的,臉上也沒有因遲來而有絲毫怯意。
「下官殿中侍御史柳放見過王爺。」被親衛帶進堂內之後,便端正站在堂下,人雖瞧得出來有幾分傲勁兒,面上禮儀卻還算得體。
親衛早得了吩咐令其免禮隨意落座後沒再有其他指令。而蕭璨安然坐於上首,手中握著一本捲軸,右邊手肘壓在太師椅的扶手上,大半身子是斜靠著坐的。如果他坐的不是太師椅而是榻,只怕人都要歪過去了。
公侯貴胄最重禮儀,人前從未有蕭璨這般像是沒骨頭一般的混帳坐姿。柳放也瞧見了,他並不知蕭璨如此浪蕩無禮的坐姿是因這些時日接連受傷,尤其左胸暗箭傷口尚未完全癒合勉強不來。臉上雖未表露出來不滿,心中卻已頗有微詞,尤其是蕭璨把他喚來卻許久一言不發,就這麼把他晾著時,不悅之情更是層層累積。
柳放也是個倔脾氣的,抿著唇一言不發陪坐在堂下,雙眼卻死死盯著蕭璨,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看穿這『庸王』的機會,這一坐便是數個時辰。
不過這幾個時辰之後,柳放的心境卻不似最初,而是由不滿逐漸轉化為了好奇,眉頭也越皺越緊。
前御史大夫溫燕燕曾為了錘鍊他的心性,將他安排在了閤門外做最沒用的殿中侍御史,這一做也是幾年。柳放的狂放心性雖不改分毫,但為人處事已被磨鍊得穩重了不少。
正因如此,他才最懂一個浮躁的人想要完全沉靜下來做一件事是很難的,對一個不學無術的風流紈絝來說,就更是難如登天了。
可蕭璨竟然做到了。
這個傳聞中風流好色、文不成武不就,外人私下裡譏諷的『庸王』卻好似比自己還要有耐性。
柳放一直盯著對方,眼見為實,所以才不得不信、不得不好奇。
直到外面的親衛估摸著時辰進來回稟說該是用午膳的時辰了,上首的蕭璨才放下手中不知道翻到了多少卷的卷宗,坐直了身子道:「柳侍御也一同用膳,去取兩人份的飯食來。」
親衛領命而去。
蕭璨這時才把目光落在堂下的柳放身上,緩緩解釋道:「甘州之行事關晏老和楚王一脈,本王謹慎一試,還望柳侍御莫要記恨本王。」
柳放的目光充滿了探究,聞言並未答覆蕭璨,而是凝眉直言道:「朝野人人都說王爺是糊塗庸王,今日下官倒覺得,您這雍王不『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