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近冬日,來往的商賈人數比頭幾個月少了近兩倍,客棧還有得住。
裴玉戈與柯慈均是一身尋常客商的打扮,不過裴玉戈並非戴京城時遮掩面容的面具。他將長發散下,用髮帶挽了個松松的髻垂著,鬢髮撥弄到臉頰邊,顯得年輕了不少,再加上他男生女相,姿容絕色,打眼一看只覺得是個好穿男裝的美娘子。
昭帝與先帝在位時都在盡力改善女子在這世間的地位與自由,似他這樣打扮跟著出來行商的『女子』在良州其實也不少。而良州不比京城,認識裴玉戈的人幾乎沒有,稍加修飾以原本的面容示於人前遠比戴著面具行走更不容易被人記住。
馬車在豐縣最熱鬧的那條街上停下了,一下馬車抬眼便見前面十幾步遠的客棧,雖沒辦法和京中的相比,可已是豐縣瞧著最好的客棧了。
店夥計身上穿著短打小襖,因是冬日,外面冷,不見客人的時候那幾個夥計便雙手攏進棉襖袖子裡靠著店門站著閒聊。
瞧見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停在客棧門口不遠處,隨行僕從也約莫有十數人之多,其中兩個機靈的夥計便忙迎了出來。
「貴客…啊…」
一夥計的話剛開了個頭,那雙眼便落在裴玉戈的臉上挪不開了。他們做迎客生意的,從前也不是沒見過好看的男女,可沒有一人有裴玉戈這般的美貌。在小地方的人看來,真真是像那天上下凡的仙子似的,風颳在臉上疼都沒能讓他們回過神。
「瞎看作甚?還不領路?!」柯慈凝眉往旁邊擋了一下,他與裴玉戈身量相當,雖不能完全將人遮住,可到底是擋了那些色眯眯的目光。他長相也稱得上清秀俊朗,不過或許是因為性子手段一貫陰狠,蹙眉時總給人一種狠戾之色,震懾尋常的店小二還是足夠了。
那店夥計被呵斥了一句,其中一人回過神抬手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既是清醒也是打給貴客瞧得。他一邊扯了把身邊的同伴,一邊彎腰招呼道:「是小的冒犯了,幾位貴客請進。」
柯慈頷首吩咐道:「我們往北做生意去,途徑這裡歇腳,拉車的兩匹馬都要仔細用好馬草餵著,爺們不差銀子。」
那店夥計忙應聲,後反應過來的那個被打發去領僕從到客棧後面的馬廄院子,伶俐些的那個則點頭哈腰將柯慈與裴玉戈引至客棧大堂。
原本窩在櫃檯後的中年掌柜眼一眯,眨巴著眼睛又咽了口唾沫才搓了搓手迎出來道:「幾位貴客…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外面風漸漸大了,咱們這悅來客棧可是豐縣最好的客棧,貴客若是不急著走……」
柯慈停下腳步歪頭瞧那掌柜的,目光依舊凌厲,饒是那掌柜的有見識得多,卻也沒瞧見過戾氣這麼重的行商。瞧年紀打扮像是富商戶家的公子哥,可那眼神卻像是做人命生意的惡匪,登時駭得他一激靈。不過很快,掌柜的目光就落在了裴玉戈的臉上。
「這位娘…公子?」
掌柜的情不自禁脫口便要喚娘子,委實是裴玉戈容貌過於雌雄莫辨了,他人生得白,僅有的那點病色在沒出馬車時也用胭脂遮掩了,讓人只注意得到那副天人之姿。
「住店,一間最好的上房,一應吃食都按最好最精細的來,若你們客棧做不出來,便去尋最好的館子買來,銀子爺一個子都不會差你。另外我這趟還帶了十幾個家僕夥計,也給他們準備幾間屋子歇腳住著,後院餵馬的材料也要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