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林懷治在原地跪下後,將一物遞給鄭郁。
「它也在這兒?」鄭郁認出這是林懷清生前最喜歡的篳篥,從林懷治手中接過。
林懷治正襟危坐,說道:「出殯時我放的。」
就著宮燈映出的光,鄭郁細看著手中的篳篥,往昔畫面一一閃過,皆是梨樹下林懷清吹奏篳篥曲的場景。
林懷治道:「吹吧,二哥許久沒聽了。」鄭郁摩挲著篳篥上的「清」字,哽咽道:「我怕不像以前那樣好聽。」
「就是難聽二哥也不會出來打你。」林懷治堅定地看著鄭郁。
鄭郁悲傷被林懷治擊碎,剜了林懷治一眼,說:「你怎麼這麼說你哥!」林懷治面無表情沒說話,鄭郁又說:「吹哪一首啊?」
林懷治嫌棄道:「你不就只會一首嗎?」
「不好聽你就把耳朵捂上。」鄭郁深吸幾口氣,吹起那首林懷清教他的雨霖鈴。
篳篥之聲悲調激昂,雨霖鈴本帶悲意,在這四周深靜的地宮裡,更被無限放大。
篳篥聲宛如天上來,添著塞外黃沙漫漫,又帶有江南雨後無聲嗚咽之感。那一刻石壁上的儀衛、侍女似是重現於世,圍著穹頂輾轉婉游,悲泣訴說黃泉數尺下的淒涼。
林懷治借著黃光只看鄭郁身姿端正,垂眸低首,神情專注卻有悲傷。身著素衣似雪,白皙的肌膚被光影籠上一層神秘感,像極了天宮裡的如玉仙君,纖長的手按出他曾經聽過無數遍的曲子。
林懷治想著他這二十年聽過無數曲子,可只覺鄭郁吹的最為動聽。
一曲畢,鄭郁感到林懷治一直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還能入耳嗎?」
「好聽。」林懷治沉默片刻從懷裡拿出絲帕,湊近後細擦去鄭郁臉上的淚。
鄭郁抬手摸臉,已是淚水橫流。
林懷治很溫柔的給他揩去淚水,可鄭郁總覺在那輕柔的動作里,他好似抓住了什麼。
燈光微亮,鄭郁失神地看著眼前人,林懷治表情沒有以往的冷漠,仿佛在這個特殊日子裡,他又變回長於兄長膝下的少年。
鄭郁腦中憶過許多事,在東宮初見林懷清時的場景、洛橋上少年的笑、古道旁林懷清的笑、母親魏慧臨走時的病容,幕幕如走馬燈般轉過。
林懷治見鄭郁臉上淚越擦越多,柔聲道:「再哭,明日可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