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人殉國,魂佑疆土,或許那才是他的歸宿。
皇帝明白了,一股無言的激流在胸中激盪。
他轉過身,閉眼朝他們揮手,聲音蒼桑而渾厚,此刻他又從那個慈愛的長輩變為一國之主:
"朕心明矣,回去吧。」
兩人重重拜過,宮門早早下鑰,長公府是回不去了,安瑤便去洛華那湊合一晚。
夜裡,窗外似乎又響起下雪的聲音,沉默而有力,安瑤翻個身,洛華知道他沒睡著。
"怕麼?」
安瑤閉著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回答:「不怕,我還以為你是來勸我回去的。」
洛華看著他的後腦勺,語氣溫柔:「鳥兒要飛,何不讓他飛高點。」
他懂得安瑤的志向,知道長公主府里那被研讀過無數遍的兵書,知道每日早晨不間斷的練習,明白他流過的每一滴汗水,明白他跪在祠堂安姓牌位前的默默無言。
這樣的人,怎麼會安心一輩子碌碌無為?
若是安瑤快樂,那麼他可以放手。
"不過說好了,你完完整整地去,就得安安全全地回。"
窗外雪停,睡意氤氳。
「好,我以後啊,還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和你一起守江山。」
洛華湊近一些,輕輕地拍打他的腰:「睡吧。」守江山?若是他告訴安瑤,在他心中,安瑤比江山重要呢?
他會留下來嗎?
等到身邊之人呼吸均勻舒緩下來,洛華忍了又忍,終究是沒忍住輕輕吻了吻他的側臉。
此次一別,便不知何時再見了,就容他……放縱一回罷。
次日早朝。
悅寧侯安瑤受封撫軍大將軍,領兵北援,武狀元韓激為副手,於半月後啟程。
無數京城女子芳心碎了一地,她們心中期待,又惶恐不安,到頭來沒等到哪家女子和小侯爺的婚事,倒等來一個出征的消息。
而在眾人的嘆息惋惜後,又有一個問題,他真的能勝任麼?
不知是誰又想起了當初的安大將軍和長公主殿下。
傳聞十年前,長公主懷有九個月的身孕,聽聞大將年在前線戰死的消息,悲痛萬分,挺著大肚在城牆上三天兩夜指揮軍民,安瑤出生之時,天光初現,蠻族舉旗投降,萬萬百姓倖存於難。
而今,又是這位再上戰場。
軍隊早已出了城門,遠遠望去,如一條長龍盤桓與天地之間。
洛華立於城牆上,遙遙望著隊伍前方那個紅色身影,濃烈得灼人眼球,他走得決然,竟真的一次都未回頭。
獵獵寒風,遠處山尖還落著雪,春寒料峭吹人醒。
踏雪的前爪搭在城牆上,黑珠子似的眼睛望著遠方,本來整齊的毛髮被大風吹得七零八落,讓人淒涼之餘多了幾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