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陸渝手忙腳亂地將水面上的泡泡都扒到了自己的身邊。
直到豐富的泡沫將身體周圍的視線徹底擋住,他才像一隻把腦袋埋進了沙地里的鴕鳥一般,感到了一絲自我蒙蔽的心安。
◇
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順著樓梯旁開的小格窗望出去,能看到城市的華燈初上,四周錯落分布的屋宇燈火。
距離最近的那一棟別墅里,陸渝能一清二楚地看到重重的人影。
客廳的餐桌繁盛而熱鬧,仿佛能聽到一家子說說笑笑,觥籌交錯的聲音。
當一股說不清的情緒在心底漸漸滋生蔓延起來時,陸渝突然聽見樓下亮著燈的客廳里,傳來盛曜的聲音:
「洗完了?」
「準備吃飯。」
一句話將陸渝拉回了現實。
他快步走下了樓,餐廳里,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的盛曜,身上還多穿了一條黑色的圍裙。
他的手裡端著一隻平闊碗,碗裡是一碗清湯小餛飩。
陸渝站在樓梯口,看著餐桌邊擺碗筷和餐具的盛曜,帶著幾分浴後水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走過去時,聽見盛曜說:
「客廳有零食和潤喉糖,都開過,你自便。」
「剩下三文魚和蔬菜,大概二十分鐘吃飯。」
陸渝呆呆地點點頭。
片刻後。
陸渝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抬起頭,順著香氣的來處望了過去。
廚房裡,盛曜正動作嫻熟地翻炒著鍋里的青菜,背脊被圍裙的細繩襯得更加寬闊,挽到小臂的袖口布料被肌肉撐得緊緊的。
這一刻,陸渝仿佛再一次被拉進了幻覺。
他下意識地摸過了茶几上的潤喉糖,意外發現是自己最喜歡、吃得最多的那個牌子。
塞了一顆到嘴裡,陸渝的眼神仍舊落在廚房。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聽到這種鍋鏟碰撞的聲音了。
而有人叫他準備吃飯這件事,在記憶里更是模糊不清。
陸家的父母都是傳媒界的明珠,每日的應酬飯局多到吃不完,
所以從小,陸渝就被交給了保姆。
飯都是備好的,嚴格把控的,連一絲辛辣的調料,都被叮囑過絕不能多放。
吃的只是維持生命體徵的養料。
所以陸渝一直挺喜歡學校的食堂。
因為他可以偶爾自由地選擇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偷偷放一點辣,放一點醋,都沒有人會管,會知道。
當然,也有例外。
去童煦家的時候,他會看到童煦那位在商界赫赫有名的父親,笑呵呵地說「小渝來了,今天叔叔給你們露一手,做糖醋裡脊……」
他也會端坐在客廳里,看著童煦拿著牙籤或筷子,在童叔叔虛張聲勢的笑罵聲下,把未出鍋的裡脊偷出來,分自己一塊兒。
但陸渝從未有過今天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