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放過春桃吧!」
小男孩見女人下了狠心,撲上去想抱住女人,讓女人放過那個可憐的跛腳丫鬟。
女人卻沒理他,她像著了魔似的,嘴裡反反覆覆惡毒地咒罵,「都是賤人!都是賤人!都去死!都去死!」
無論小男孩如何掙扎。
後來,那個叫春桃的丫鬟還是被拖出去了。
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話,被活活打死了。
打得血肉模糊,那麼鮮紅的一片,那攤血不斷放大,糊住了小男孩兒的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一個人被活生生打死在面前。
紀玄驟然從夢中驚醒。
他額頭上冷汗直流。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到過小時候的事情了。
那個叫春桃的跛腳丫鬟死的時候,他才七歲,如今他已經十七歲了。
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他母親一定早已經忘記了,她曾經讓人打死過兒子身邊一個叫做春桃的丫鬟。
她也忘記了,她在他整個童年時期,因為他父親的花心而幾近於癲狂的狀態。
她已經當了很多年雍容華貴的紀夫人了。
早已經忘記了自己年輕時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的模樣。
紀玄也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
可是,今晚做的這個夢,告訴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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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黑洞洞的,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紀玄起身,想去外面走一走。
月亮隱匿在雲層後面,只留一點狹窄的輪廓在外面,高高掛起,對凡人的喜悲熟視無睹。
走著走著,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了西南角那間破院子裡。
他以為那個女人早就睡了,整個院子該是黑漆漆一片,見不到光的。
就像他之前受了傷,在這裡住那幾天的時候,天一黑,那個女人要是幹完了活兒,就會早早休息。
然而,讓紀玄意外的是,屋子的窗口正透著昏黃的光亮。
煤油燈還亮著,影影綽綽照出一個纖細優美的影子,坐在窗邊的桌子跟前,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這麼晚了,她還沒睡?
紀玄挑眉,心下起了幾分好奇的心思,本來準備往回走的腳步,又生生扭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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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楓院西南角,
木槿坐在窗邊研究她外祖父的手記。
她看得十分仔細,一頁要看上許久。
視線停留在泛黃的紙頁上,許久未曾移開。
她又想起被血淋淋拖下去的芍藥。
她心裡還是覺得駭人,但是沒有幾個時辰之前那麼害怕了。
她其實有點奇怪,五公子這次為什麼會下這麼重的處罰?
說起來,她和芍藥都出自擷芳院,都做了一樣的事情。
她如今還好好地站在這裡,而芍藥現在已經不知道被人扔到府外哪個地方去了,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