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所不滿啊,笘篠先生。」
從旁邊探頭看筆錄的蓮田看透似的對他說。
「沒什麼好不滿的,跟我料想的一樣。這份供述筆錄最關鍵的部分一個字都沒提到。」
「動機,是嗎?」
「對。像這裡,真是糟透了,『因朋友遠島惠請領生活保護一事心情亂糟糟的』,讓他不惜施暴傷害以至於縱火的動機,就以這麼一點抽象的形容帶過。縱火那段換成了他對福利保健事務所發生的衝突懷恨在心,但對於最根本的動機卻只有單薄的記述。」
「可是,黑道分子的行動原理本來就很單薄啊。」
蓮田一再持反對意見並非真的反對,而是想通過推翻反對意見來補充笘篠的推論。兩人搭檔已有一段時間,笘篠深知這部分的默契。
「關於這一點,報告中完全沒有提到利根是幫派成員。資料上明確記錄的,只有他二十歲時發生過傷害事件的事實。不是因
為行動原理單薄,怎麼想都是警方和檢察為了自己方便,將供述內容中關於本人心證的部分刪除了。」
資料描繪出的是這個名叫利根勝久的男子的粗暴莽撞。但是,這只是因為筆錄中沒有詳述他的動機而顯得他單純無腦。
「第一,遠島惠是他朋友,但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交情有多深,都沒有記載。雖然沒有明記他是幫派分子,但因為這段關係沒有交代清楚,即使利根不是黑道,也給人留下這個人與黑道相差無幾的印象。」
「聽你這麼說,的確是有這種感覺,但鹽釜署和仙台地檢為什麼要動這種手腳?你該不會說他們和鹽釜福利保健事務所勾結吧?」
「沒有這麼誇張。只是,讓利根這個人的心證變差,在法院裡兜起來比較有利是事實。眼睛銳利一點的檢察官自然會這麼想。」
「就算是這樣,辯方也會在庭上說明本人的動機才對啊。」
蓮田的反駁合情合理,但答案只要看了法院判決便水落石出。
「律師只訴請酌情量刑,並沒有積極辯護。被告人利根才二十出頭,沒有工作。根據記錄,也沒有親人。這樣的人不可能自費請得起律師。十有八九是公派的法律援助律師吧。」
法院訴訟案件大部分是通過書面交手決勝負。如果這份裁判記錄留下的資料是法院審理的全部,那麼可以說利根毫無減刑的希望。
「事實上,檢方求刑十年
,法院便依照求刑判了十年徒刑。從判例通常都是求刑的八成看來,檢方大獲全勝。律師只不過虛應故事一番而已。」
「可是好歹也上了法院,應該也會考慮本人的意見吧?」
「只有在最終陳述的時候會徵求被告主動發言。而且判決文很聰明地沒寫最終陳述的內容。辯方、檢方沒有提出任何深入追究被告動機的問題。檢方自信滿滿,辯護律師毫無幹勁,法官形同虛設,就像是觀眾一樣。」
「可是利根好像乖乖接受了判決,也沒有控訴的樣子。如果他有更深的動機,難道不會控訴嗎?」
「如果是不會影響量刑的動機,控訴也沒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