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說她真的讓誰不入眼,那又不像,秘書請假去生產了,幾次指定她跟出門開會,沒有刁難什麼,只是冷冷淡淡。其他實習生歪頭望向她們背影,像對午後白牆上樹搖花影困惑的小貓,世道如霧如霾,誰都呼吸困難,這邊的薪水勉強把人當人看了,也有機會長見識,大家不是碩一就是大四,大家都苦苦操著一份畢業後就地扶正的心。
她也想,可能比誰都稍微更想一點。爸爸後年退休。爸爸說,唉,站了一輩子。
當時是在辛蒂的公司車裡。辛蒂吩咐司機送他們回公司後繞去一個什麼什麼地方「拿我的維他命」,罕見地正眼看看她,又笑一笑,說:「青春真好,你看看你皮膚。」
「但是辛蒂姐你保養得很好很年輕很好啊。」她顛三倒四的,不過沒有說謊。
「嗨哎。」辛蒂發出一種曖昧不清的喉音。往車窗外看,過了幾棵路樹,才轉過頭來:「更年期很累的。」停頓一下:「人累心也累。」
再怎麼想,也想不到辛蒂會在這條路上,說談心就談心,說更年期就更年期。她緊張得幾乎顫巍巍,脫口說辛蒂姐我懂。她說辛蒂姐我真的懂。
「你年紀輕輕懂什麼。」
嘴就像長在別人身上,那麼伶俐管不住。「不是,辛蒂姐。其實那個,」她說,「其實我……其實我沒有子宮。」
「你沒有子宮?」
「我大一的時候啊,就那個每次來量都超多超痛,肚子還鼓出來,看醫生才發現長子宮肌瘤,卵巢也有很多問題,醫生說不整個摘掉不行。最後就全部摘掉了。」
「天啊怎麼會這樣。」辛蒂說,「天啊。真的假的。」
「體質的關係吧,但辛蒂姐你不要跟別人講。」她聲音低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