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即將面對的局面,沈繡婉本就疲倦的身心愈發睏乏煩惱。
「誒?!」
不遠處突然傳來驚訝的聲音。圙
沈繡婉睜眼望去。
來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生得濃眉大眼,穿了件灰褐色土家布縫的夾棉上衣,底下是一條黑色夾棉長褲,頸間圍了條深綠色針織圍巾,手上帶了一雙磨起球的黑色針織舊手套,因為天冷晨起的緣故,冷風吹的他鼻尖通紅,臉上凍得起皮。
走近了,他道:「你不是沈家妹妹嗎?你怎麼坐在這裡?」
沈繡婉認得他。
他是住在巷子頭的黎報春,小時候經常帶她一塊玩。
他會吹口琴。
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曾在夜半時分爬上她的後院牆頭,在月光下對著她的窗戶吹《梁祝》,因為他只會這一首,後來把一眾街坊鄰里全吵醒了,爭相罵他是不是在號喪。圙
之後,他便改為偷偷往她的窗台上送新摘的丁香花和梔子花。
沈繡婉是知道他喜歡她的。
只是尚未對這份作出回應,她就踏上了前往燕京的火車,嫁給了金城。
此後,再也沒有見過。
如今經年再聚,彼此都已不是少年少女。
她站起身:「報春哥……」
「上回你們家老爺子過世,聽說你回來奔喪了。」黎報春溫和地笑了笑,「可惜我當時押送船貨去申城,沒來得及見你一面。你是回鄉探親嗎?走,我請你吃牛肉麵!」圙
巷子口就是一家麵攤子,小販剛燒開鍋里的熱水。
等待煮麵的時間裡,黎報春看了看沈繡婉,由衷道:「聽說你嫁給了燕京的權貴,在那邊當了少奶奶。你如今是不一樣了,雖說眼睛還是那個眼睛,嘴巴也還是那個嘴巴,但就是比小時候漂亮。果然,這天底下,還是富貴氣最能養人!」
小販殷勤地端來兩碗牛肉麵。
沈繡婉低下頭,拿筷箸拌了拌麵湯,熱騰騰的香氣撲面而來,是她熟悉的家鄉味。
她夾起麵條,頓了頓,道:「我離婚了。」
黎報春吃麵的動作一僵。
他抬起頭:「離婚?!」圙
「新潮吧?」沈繡婉彎起眉眼,「沒想到我這小地方走出去的野丫頭,也趕了一回時髦。」
黎報春看著她。
她雖然是笑著的,可他卻從她的眼底讀出了一絲傷感。
面對年少時喜歡的姑娘,他百感交集,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