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他曾給許多女人送過珠寶,卻唯獨沒送過沈繡婉一件像樣的首飾,他們結婚的那些年,他甚至連任何偏愛都沒給過她。
他似乎輸給了白元璟。
藍寶石鑽石項鍊跌落在地,折射出淡淡的月華。
男人安靜地站在黑暗裡,胸口隱隱傳來悸動和疼痛。
他抬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
這裡空空落落。
今夜,他好像徹底失去了這輩子最重要的人。蠛
……
聖誕節過後,大上海步入即將迎接新年的忙碌之中。
沈繡婉在刺繡的間隙,接到了黎報春的電話。
他約她明天在蘇州河碼頭見面。
次日清晨,碼頭邊熱熱鬧鬧的,太陽還沒有出來,河面上瀰漫著一層薄霧,叫遠處的貨船和輪渡都變得模糊不清。
白元璟不放心她一個人來,便叫家裡的司機開車送她。
碼頭邊,黎報春轉身望向馬路,就看見一輛黑色林肯汽車由遠而近,司機殷勤地打開車門,戴著軟呢帽和皮手套的女人優雅地下了車。蠛
她望向他:「報春哥?」
黎報春點點頭,視線捨不得從她身上移開。
他道:「我要回蘇州了。」
沈繡婉不解:「回老家?」
「嗯。」黎報春揉了揉額頭上還未痊癒的傷疤,苦笑道,「我和南豐工廠的千金離婚了,今後就不在那家紡織廠做事了。好歹攢了兩年經驗,也許,以後會在老家辦一座紡織廠。」
沈繡婉沒有接話。
她知道,自打黎報春心儀她的事情暴露出來,南豐工廠的東家和小姐就容不下他了,再加上紡織女工遊街示威,連帶著整個大上海的紡織業都容不下他了。蠛
他回老家,是被迫之舉。
她平靜道:「好好活著。」
黎報春清晰地捕捉到她眼底的一絲憐憫。
被心上人憐憫,對男人而言並不是光彩的事。
他臉上發燙,避開沈繡婉的視線望向滔滔河水:「我過去做錯了很多事,明明也是從貧寒人家走出來的,明明也曾吃過有錢人的苦,卻在發跡之後,聯合其他工廠主一起欺壓工人。婉妹,今日想來,我真不是個東西。」
沈繡婉無言以對。
黎報春彎腰拾起一顆石頭,抬手扔進蘇州河。蠛
他回眸望向她,笑起來時又像是回到了從前忠厚樸實的模樣:「婉妹,以後你回老家探親,記得去我家吃飯。我對你,總是存著偏愛的。」
他圍在頸間的暗綠色針織舊圍巾,在寒風中搖曳。
令沈繡婉想起他們幼時一起度過的那些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