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那個俞嬴到處攪風攪雨,先君待她不薄,她卻妄圖壞我田氏大事,我建言殺之,先君卻頗愛其才——再有才智,不能為我田氏所用,也只是禍害。」田原神色冷硬,「先君到底聽我之言下令誅殺她。」
田原頓一下:「子昔對她用情很深,押上自己的官爵前程,去求先君撤回成命,說要親自去追回她,日後只將她圈在自己身邊。
「先君說,『只看你如此,俞嬴也留不得。你想用情愛圈住她,我看是她用情愛圈住了你。』先君說得很是啊。」
齊侯詫異:「原來這些叔父都知道?」
「他去見先君時,我便在側室,如何不知?」
齊侯點頭:「相邦一向沉穩自持,大概這輩子就做過這麼一回錯事。」
田原搖頭:「我看他正在犯一樣的錯。」
齊侯看田原:「叔父是說——」
「當日孟梁令人去魏國追殺這個俞嬴,子昔讓親信從臨淄馳奔去阻攔;還有他為何要幽禁克?國人衝擊燕館時,他為何去得那般快?前陣子他那個燕國門客又是怎麼回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子昔怕是又跌倒在了這個俞嬴的坑裡。如今他是相邦,不比從前。從前犯糊塗,只是害了他自己,如今若再犯糊塗……」
齊侯皺眉,沉默片刻:「相邦的忠心,寡人還是信的。他也一向有分寸。」
「此時的子昔不是那時的子昔,這個俞嬴也不是那個俞嬴,更何況也沒有那些緊要事,倒也不必像從前一樣動手。」田原道,「我想著,不如這樣,幫一幫子昔,若成了,也算全了他當年與俞嬴相守之心,我齊國又多一策士;若不成,子昔也就死了心,怎麼都比如今這樣曖昧不明的好。」
齊侯看田原:「叔父不是一向不喜女子參與政事?」
田原嘆氣:「還不是為了子昔,也為了我們齊國……」
齊侯點頭:「那便改日與相邦商量了,請媒人去說。」
田原微笑道:「君上就不用管了,我來為媒。」
消夏宴開始。
消夏宴與齊宮歲末大宴在場面氣勢上沒法比,人沒那麼多,規程也沒那般繁複,但更寬鬆熱鬧,倒真有幾分消遣玩樂的意思。
能來消夏宴的宗室、大臣都是有名有號的,使節也至少是魯、宋一級。公孫啟和俞嬴、令翊便是與魯國、宋國質子為鄰,離著三晉使節便遠一點兒。
三人與魯國質子更熟,與宋國質子也認得,過了宴會開始時齊侯引領的祭祀獻祝之後,便互相籌酢、小聲閒聊起來。公孫啟比第一次參加齊宮歲末大宴時鬆弛得多,雖然還是一副古板小君子模樣,但嘴角帶了笑影兒,不時與他近旁的魯國質子說些什麼。
俞嬴、令翊聽宋國質子說宋國風物。俞嬴對宋國頗熟悉,不用講宋人語,只問宋人最得意的幾個地方,便讓宋國質子引為知己了。令翊只在一旁聽著。
俞嬴的話勾起宋國質子思鄉之情。因俞國與宋國離著不遠,宋國質子與俞嬴稱「咱們」:「如今這個時節,咱們那邊雨水多,倒沒這般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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