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嬴「霍」地站起,快步迎出去。
令敏手裡拿著一個半覆著冰雪的東西。
俞嬴接過來,撫去上面的雪,是自己在齊國買的那個箭箙,兕皮藤底,已經很是破舊了,到處是修補過的痕跡,前陣子他還把藤底又重新編過。
「將軍的馬死了,離著發現箭囊的地方不遠。」鷹嘶啞著嗓子道,「外面看不清了,我們取了火把再回去接著找。將軍受了傷,可受不了這個冷法兒。必須儘快找到他。我再帶輛車,將軍受了傷肯定是騎不了馬了……」
在俞嬴這裡的幾個柳城軍將紛紛道:「我們也出去尋將軍。」
雖令敏和鷹都說他們能行,俞嬴還是把他們換了下來,又道:「大家輪流,兵卒也要換。令將軍也不希望你們為了尋他凍壞累壞。」
又尋了三日,俞嬴把所有人都撤了回來。
令敏含淚看著俞嬴。
鷹哭求:「先生,再讓我們去找找將軍吧。我們走的地方還不夠大,找得也不夠細緻……」
皓及別的軍將也紅著眼圈等俞嬴說話。
「這樣的天氣,一個受傷的人臥在雪地里扛一天都很難,後面兩日已是我們痴心妄想……不要執迷不悟了。都休息休息,該做什麼做什麼吧。」俞嬴眼睛裡都是紅血絲,形容比前幾日憔悴許多,但她的神情依舊鎮定。
眾人都低頭垂淚——大家何嘗不知,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軍將們行禮退下,沒人看到俞嬴淚流滿面。
俞嬴替令翊守柳城,等著新的守城主將到來。空閒的時候,她幫著歸置令翊的東西。如果來守城的是令朔之子、令翊的長兄令慎那還好,如果是旁的軍將,即便令翊生前與之再親睦,他的東西也不合適再放在這裡。
想到「生前」兩個字,俞嬴便心中一慟。他那麼愛熱鬧的人,獨自一個,躺在冰天雪地中……
因始終沒找到令翊的屍身,也有軍將說,「將軍會不會被過往的牧人救了」——打著仗,哪有什麼過往的牧人?他的意思是,令翊會不會被東胡人俘虜了。那軍將或許不知道,東胡人有風俗,會把仇敵的頭顱做成酒器。
那場景,俞嬴不敢想,也不願想。
令翊的衣服不少,有的華麗,有的鄭重,當然大多數都是簡單結實便於騎射的上衣下裳,鎧甲有好幾套,上面有各種各樣深深淺淺的痕跡,還有不同的頭冠皮胄。
他確實有一小箱子的帶鉤,有銅的、竹木的、獸骨的,有鑲金嵌玉的,有花草游魚這樣常見的,也有詭異粗獷的怪獸形狀的……俞嬴眼前是他抱著肩,玩世不恭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樣子,他還笑問:「先生覺得好看嗎?」
他是真臭美啊……
他作為武將,屋子裡的書顯得過於多,除了俞嬴給帶來的兩箱子,本來就還有不少。除了跟排兵布陣有關的,也有諸子的書,有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