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影,這雙被劃爛了的手,和這張被劃爛了的臉讓梁書宇回想起一些記憶深處被遺忘了的影像。
那時候他還很小,羅俊軒也一樣很小。
他們又到小氣哥哥家玩遊戲,也就是現在的岳石峰家。
他記得有一次玩遊戲玩到一半,他找不到羅俊軒了。對於年幼的他來說,小氣哥哥家像皇宮一樣,房間有很多很多。他打開了一扇又一扇的門,也沒找著羅俊軒。
後來他聽見羅俊軒的哭聲,說哭也不像是在哭,總之像是一種掙扎聲。
他便趴在門縫那裡聽。
正聽到一點頭緒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姓顧的笑意盈盈地在門後看著他。
「顧叔叔!你怎麼在這裡呀?」年幼的孩子,對於那些出手闊綽還溫柔風趣的長輩,總是有數不盡的喜歡。
「我們在玩遊戲,你要來嗎?」
「什麼遊戲?」
小梁書宇正要進入門內,外面傳來了陳郁青的聲音,「書宇。」
陳郁青穿著一件白色體恤,手裡提著一袋薯片,像一陣淡淡的雲走到石壩上問梁書宇,「你寶怡姐姐最近拔了牙不能吃薯片,這個你能幫忙嗎?」
梁書宇瞬間被吸引了過去。
姓顧的則將門嘭的一關,梁書宇後來吃完薯片才想起當時忘記和顧叔叔說再見,以至於他好幾天都耿耿於懷,覺得自己太沒有禮貌。
也許顧叔叔以後不會喜歡他了。
後來的事情記不太清了,幾年後小氣哥哥搬走,那個房子空置了好多年。
他家樓下則開了一間便利店,店老闆有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兒子,他也漸漸與脾氣越來越彆扭的羅俊軒走得遠了。
所以等到很多年以後,他無疑中聽見街坊們八卦小氣哥哥家突然搬走的事情似乎與那姓顧的年輕人有關係,聽說當時事情鬧得有點大,姓顧的丟了工作,搬離了這裡。
小氣哥哥也出國了。
梁書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快樂的童年裡藏著的那些骯髒的東西,只是他和羅俊軒的關係已經拉得太遠,誰也無法回到過去。
梁書宇也坐到了台階上。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聽著糜爛的雨聲,落在濕潤的大地上。
一陣陣風把雨托著,掉進渾濁的水坑裡。順水道流淌到更深的領域中,垃圾在黃水裡旋渦般打著轉兒,然後被捲入不知名的深淵裡,越陷越深,再不見天日。
它們其實都是無辜的。
只是雨太大了,形成了這樣大的水坑。垃圾又沒有眼睛,也沒有手腳,被水流慣性所衝擊到什麼地方,便是什麼地方,它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無論它們身前有多麼高貴,又或者低賤到被人們踩在腳底下。
但在這個渾濁的水坑裡,它們都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