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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一看表上的面針,才交未正一刻。這日剛是禮拜,各戲園照例開演日戲,我心中想:「不如還是去瞧戲罷!倒還熱鬧點。」正要朝丹桂那邊走,忽從迎面來了一人,坐一輛橡皮馬車,打從四馬路石路口經過,一眼看見我,忙叫馬夫停了車跳下來,同我執手道闊,殷懃話舊。原來是十年前在南京的一個老朋友。他是江寧駐防旗人,名字叫做穆克德薩,表字柔齋。當時見他異常戀舊,我又是在獨立無聊的時候,覺得遇著這樣一個朋友,十分湊趣。柔齋就拉我同坐馬車,一面向我說:「小雅,我們多年未會,今日請你到你的一位老相好那裡去坐坐!」一面朝著馬夫說了一聲「三馬路朱寓」,那馬車已是如流水一般的行走起來。

我方要同他分辯,說我在上海並未開嫖戒,你又未同我遇過第二次,這老相好是從何說起?他遞了一枝雪茄菸與我,一味的嘻皮笑臉的說道:「小雅,你見了面就知道了。那時候還要謝我一桌雙台呢!他是你的花襲人,瞞別人須瞞不得我。」我被他花襲人三字,說得我心動了一動。早見那輛馬車已在一家門首停下,馬夫跳下車,開了車門,我抬頭望去,見門頭上掛了許多五顏六色的招牌,正中有一扇花標金底黑字是「廿四橋朱寓」。柔齋便指著這扇牌子,對我笑道:「你看別人家無論哪裡人,都照例寫著姑蘇某某。獨你的貴相知,單要把這揚州兩個字寫在花標上,豈不是恐你來尋他認不出門徑麼?」我說:「柔齋,我許多年不見你,怎麼一種沒遮攔的口還未改掉?」說著,那客堂里的外場打雜,已扯著皂隸嗓子,喊了一聲「客到」。接著,房裡大姐娘姨,一個個手忙腳亂的打起門帘迎接出來。

有一個年輕的大姐,搽著一臉的濃胭脂,身上穿著一件銀灰外國緞時花的夾襖,下面罩著一條元青縐紗大腳褲子,裙下雙鉤雖不瘦削,然較諸那金蓮仄仄,反覺他一雙天足,嬌小玲瓏,別饒趣味。且步履之間,亦甚搖曳春風,柳腰款段。朝著柔齋低眸一笑,口中說道:「穆大少是發財人呀!今日怎樣有閒工夫,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白相哪?」柔齋還是一味的頑皮,對他打著蘇白道:「儂為著儂格先生一個老客人,白白地同著一道來格屋裡白相相哉!」我偷眼看去,早見那房間裡立著一個人,裝束雖與從前不同,然而舉止神情,依然如昨,未免情不自禁,搶一步近前叫道:「素……」我才說出一個字,已是咽不成聲,淚珠滿面。再看一看他,也是斷腸人遇,熱淚灑樽前。兩樣心腸,一般懷抱,卻把柔齋嚇得站在一旁發怔,口裡連連的道:「不該!不該!都是我不好,要先把一聲素蘭的信,或是同小雅說明了,也不至於叫你們相對傷心。」又走到我同素蘭耳邊,鬼鬼祟祟的道:「快些不要這樣!被他們不知道細底的人傳出去,這上海非比別處,報館裡的訪事,比德律風還快呢!」又對朱寓道:「一經蜚短流長,於你實業界上是大有影響的。」素蘭勉強帶淚,笑著喊道:「阿二,你也不來管管你的老爺,由他在這裡有得沒得的瞎說。」只見適才在房外著銀灰外國緞夾襖的那個大姐應道:「先生來哉!走進房,便揪著柔齋耳朵,要他求饒。房裡娘姨趕忙送上熱手巾蓋碗茶。

我略定了定神,想道:「怪不得柔齋在路上同我鬧甚麼花襲人,是為著素蘭同我有初試雲雨情的秘密關係。」忽然聽著素蘭問我道:「你自從送你們老太太回去,嗣後可到過南京沒有?」我因為有小安子向我說,素妹妹有話交代他同我講。我後來被事一岔,就未曾去的一層事在心裡,恐怕他知道多心,意欲想答應去過一次,又要想答應未曾去過。正在躇躊不決,素蘭又冷笑了一聲道:「上年安妹妹到上海來,向我說,你曾經到過南京一次,同翻卷江寧府的少爺遊河,還叫了他一個局。他告給你說,我有話托他同你講,你事後就奉旨不再到他那裡去了。還是安妹妹怠慢你?還是聽得我的話有點不耐煩呢?」我被他這一問,倒問得無言可答,反勾起了我一肚皮沒處伸的冤抑兜底上心來,不由的眼圈兒又一紅。素蘭見我回答不出,那一眼泡的淚,已在眼眶裡滴溜溜的轉,只差滾將下來。他終是個世務上的人,看見我這番委曲難言的景況,陡然改換一副和藹春風的笑臉,對我道:「今日你初到我屋裡,又拖穆少爺的貴步,你千萬不必同我客氣。今日小東是我的,一來替你接風,二來替穆大少謝媒。」

柔齋正在炕上斜著身體,同阿二在那裡咬耳朵鬼混,聽說有酒吃,在炕上一翻身立起,插口道:「三來代你們二人敘舊。」阿二也隨著他立起來,站在我面前,用牙兒咬著手指甲,兩隻眼睛的視線直注到我身上,在那裡發怔。娘姨送上筆硯,請我點菜,又送上一迭局票,一迭請客票,放在桌上。接著,調開桌椅,安放杯筷。我對素蘭道:「菜可以不必點,局請柔齋代。我是從不歡喜代第二個局的客,看柔齋有甚麼知己的朋友,約幾位來,一同坐坐也好!」柔齋聽了,便拿起筆來,橫七豎八寫了十幾張局票,又寫了一張「南誠信阿根堂鮑宋忠」,一張「二馬路清芬樓下方天蔭」,一齊交給娘姨,傳與外場,發了出去。不一時,那兩們男客已先後來到,都在二十左右的年紀,穿著一身華麗衣服,一個人鼻上架了一副十六開金絲茶鏡。柔齋上前次第介紹,彼此說了些久仰高扳的套話。他們兩人又補寫了幾張局票。柔齋便亂喊起手巾,早有房老娘姨,各人面前斟滿了酒。素蘭拖了一張椅子,斜坐在我的背後,挨次與他們敬拳敬酒,又照例唱了一出《牧羊卷》從「聽我妻,趙金堂,細說一遍」唱起,直唱到「一步兒,來至在,柴篷以外,猛抬頭,一輪日,未落西山」,唱得悲惋淒涼,合座為之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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