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利道:「今日漢口各報,宣傳中國前派出洋考察政治的五大臣,是專為將來回國預備做立憲基礎的。此事成敗利鈍,雖不可知,但照留東的學界報告,調查那五大臣中,有個姓尚的,叫尚其亨,就腐敗的很,竟在日本窯子裡做起大嫖客來。如今上海改良新戲,聽說業已把此事編起腳本來了。現在可巧笪君賀屁的紀念日,不前不後,那項預備做立憲基礎的一年發表,我就怕將來這立憲的結果,竟自成了一個大空屁,那就可了不得了。」蕭菲笑道:「萬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幾見月當頭?不問他憲立得成立不成,我們都不見得有貨無賣處,你又何必替古人擔憂呢?快些讓人家演說臭屁的價值罷!說過了,還要讓別人接令呢!」
我想了想,這立憲兩字,就像耳朵里似乎在哪裡聽見過的,不過一時間心忙意亂的想不起來了。遂定一定神,接著前面的話說道:「有一秀才,向來是揣摹古學的。一日,數盡身亡,被拿到閻羅王殿上。閻羅王就問他道:「你這個人在陽間是做甚什事業的?」他答道:「生員是秀才。」閻羅王詫異道:【聽說陽世間南贍部州大清國的科舉,業已停止好幾年了,哪裡還有這些又酸又臭的名色?你莫不是冒充生員,希圖我這裡也像陽世間黑暗,聽見你是個秀才,就害怕你了麼?殊不知你莫說是個秀才,就是一個舉人、進士、狀元、榜眼、探花,一經到了我們這裡來,都是鐵面無私,眾生平等的。】他又道:【生員實在是個秀才,而且是辦古學的秀才,詞章詩賦,都可以各式知道一點兒。大王如果不信,何妨賜個題目,生員做一篇策,或是做一段賦,當面試一試,就立辨真假了!】閻羅王笑道:【如此甚好,現在你們中國湖北省,正有個香濤洞裡的猴子精,在那裡創辦甚麼存古學堂呢!將來用的教習必多,你若真是個考究古學的秀才,倒與他那存古兩字的名義適相符合,本大王還可以替你延壽一紀,放你還陽,去盡兩年教育上義務如何?】秀才聽了,號誌是千年難得龍華會,萬年難得歲交春似的,磕頭如搗蒜,巴不得了。旁邊陸判官倒也湊趣,便走上來奉請宣布題紙,好讓他早些完卷,就可以早些還陽,免得房舍損壞,又要費事。無奈這位閻羅王,是因為那年鬼門關上失火,延燒了十道輪迴,幾致眾生不生不滅。當時陰司里些地利鬼,就攛掇地藏王上奏玉帝,開了王公侯伯的各等爵捐,以便興辦各種要政。多餘下來,就修理鬼門關這個機會上捐來的。他生前本來就是個很享盛名的醫家,無奈殺的人太多,如今來到陰司里,自己想,設或要被他們遇見了,豈不要扯著淘氣麼?好在酆都城裡,有錢也無處使用,倒不如趁這個空前絕後的機會,報捐一個大王做做,既可以嚇鬼,又可以禍人,倒是個一舉兩得的事呢!因此他就援例捐了一個大八成遇缺先,並捐免一切保舉引見的老虎班子。閻羅王來到任所,以他肚裡只有地團茅草亂蓬鬆,柴胡桔梗與防風,其餘的一概都不知。當下想了半日,再也莫想想出個題目來。正深焦灼,忽然有個小鬼放了一個屁,弄得臭氣熏天,各人皆掩著鼻子怕臭。不意閻羅王倒得了主意了,便笑對陸判官道:【就叫他做幾句本大王的放屁賦來應應景罷!不名韻就是了,叫他用章奏體,頌揚點兒。】陸判官便答應著【是】,傳下旨去。那秀才此時生死關頭,就只爭這一屁上,勢不得用心做去。不到一刻工夫,業已繳卷,遂朗念道:【伏維大王,高聳金臀、宏宣寶屁,依稀有絲竹之音,彷佛若蘭麝之氣。直使九幽十八獄穢氣全消,還教三十六重天仁風遠系。臣在下風,不勝景仰僥倖之至。】」我說完了,眾人都笑道:「這一個屁,要算是天下第一屁了,怪不得笪君要替他做紀念呢!」我笑道:「如今應該是賈老先生說了,他老先生道德文章,都是力爭上乘的,就是隨嘴拓句把笑話,諒必大有可觀。我們不要多說,大家洗耳罷!」
賈鈞之道:「物以類聚,方以群分,你既是說的個吃白食的,我也說一個吃白食的陪陪你何如?說是有一個人,今日也吃白食,明日也吃白食,不曉得怎樣被他吃到了兩個僊家身上去。你說這兩個僊家是誰呢?原來一個是呂純陽,一個是韓湘子,都是兩個極喜歡遊戲人間的。他就假意先同他們兩個拉了拉交情,後來竟自搭訕著坐下來,想舉起筷子來動嘴了。不意被呂純陽拔出寶劍,上前攔住道:【且慢!且慢!大凡要來吃我們東西的,卻有一個規矩,都要先說幾句自道生平的即口令,再在身上能取下一件東西來,做飲食的代價,才可以吃得呢!你如說不上,或是不能在身上取下一件東西來,再莫想有吃!】他道:【我不懂得甚麼叫做口令,又不懂得身上的東西怎麼個樣子取法?你二位既是個老白相,請先做個榜樣,把我看看如何?】其時天上正在響雷,呂純陽就道「嗗口隆咚,嗗口隆咚,邯鄲道上遇僊翁,玉冊千年標姓字,金丹一粒誤侯封,氣數巧相逢。嗗口隆咚,嗗口隆咚,我割下耳朵吃一鍾。】說著,就拿寶斂把耳朵割了下來,然後舉杯大灌。韓湘子也道:【嗗咚,嗗咚,當年苦口度文公,雲橫雪擁留佳讖,秦嶺藍關似轉蓬,叔侄巧相逢。嗗口隆咚,嗗口隆咚,我割下鼻子吃一鍾。】說罷,便也照式將鼻子割下來,放在棹上,傾壺狂飲。他看了看,一個是割的耳朵,一個是割的是鼻子,都有得吃了。及至再朝自己身上望一望,卻是從頭至腳沒有一件東西可以拿得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