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太祖出廟,信步行至歷代功臣廟內,猛然回頭,看見殿外有一泥人,便問:“此是何人?”伯溫奏道:“這是之時趙子龍。因逼國母,死於非命,抱了阿斗逃生。”太祖聽罷,說道:“那時正在亂軍之中,事出無奈,還該進殿才是。”話未說完,只見殿外泥人大步走進殿中。太祖又向前細看,只見一泥人站立,便問:“此是何人?”伯溫又道:“這是伍子胥。因鞭了平王的屍,雖系有功,實為不忠,故此只塑站像。”太祖聽罷,怒道:“雖然殺父之仇當報,為臣豈可辱君,本該逐出廟外!”只見廟內泥人,霎時走至外邊。隨臣盡道奇異。太祖又行至一泥人面前,問曰:“此是何人?”伯溫奏道:“這是張良。”太祖聽畢,烈火生心,手指張良罵道:“聯想當日漢稱三傑,你何不直諫漢王,不使韓信抱恨,那躡足封信之時,你既有陰謀不軌,不能致君為堯、舜,又不能保救功臣,使彼死不瞑目,千載遺恨。你又棄職歸山,來何意去何意也?”太祖細細數說,只見泥人連將頭點,腮邊掉下淚來。伯溫在旁,心內躊躕:“我與張良俱是扶助社稷之人,皇上如此留心,只恐將來禍及滿門。何不隱居山林,拋卻繁華,與那蒼松為伴,群竹為體,閒觀麋鹿銜花,呢喃燕舞,任意遨遊,以消餘生。”籌畫已定,本日隨駕回朝。
且說太祖正在龍輦中,遍望城外諸山,皆面面朝拱金陵,直是帝王建都去處。卻遠望牛首山並太平門外花山,獨無護衛之意。太祖帳然不樂,命刑部官帶著刑具,將牛首山痛杖一百,仍於形像如牛首處鑿石數孔,把鐵索鎖轉,令伊形勢向內,遂著隸屬宣州,不許入江寧管轄。花山既不朝拱鐘山,聽大學中這些頑皮學生,肆行采樵,令山上無一茅,不許翠微生色。且論且行,不覺已進東華門殿間。正見畫工周玄素承旨繪天下江山圖於殿中通壁之上,其規模形勢,俱依御筆,揮灑所成,略加潤色。太祖便問道:“你曾畫牛首山與花山麼?”玄素跪覆說:“正在此臨摹。”太祖便命把二山改削。玄素頓首道:“陛下山河已定,豈敢動移!”太祖微笑而罷。然聖終以二山無情,便有建都北平之意。
次日太祖設朝,劉基叩首奏曰:“臣劉基今有辭表,冒犯天顏,允臣微鑒。”太祖覽表,說道:“先生苦心數載,疲勞萬狀,方今天下太平,君臣正好共樂富貴,何故推辭?”伯溫又奏道:“臣基犬馬微軀,身有暗疾,乞放還田裡,以盡天年,真是微臣僥倖,伏惟聖情諭允。”太祖不從。伯溫懇求再三,太祖方准其所奏。令長子劉連,襲封誠意伯。劉伯溫拜謝,辭出朝門,即日歸回,自在逍遙,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