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了,又見右班中閃出一人,俯伏奏道:“天子伯叔,何代無之?自古虎拜朝天,殿上敘君臣之禮;龍拂地,宮中敘叔侄之情。今燕王驕蹇不法,法當究治。”建文帝又傳旨道:“皇叔至親,朕為屈法,可勿問也。皇叔暫退,容召入宮相見。”燕王奉旨趨出。
早有戶部侍郎卓敬俯伏奏道:“燕王雄略絕人,頗類先帝,況都北平。北平乃強悍之地,金元所興之地也。不如乘其有異,早除之以絕後患。若陛下念親親之誼,不忍加誅,當徙封南昌,以絕禍根。”建文帝大驚道:“燕王至親,卿何論至此?”卓敬道:“楊廣隋文,非父子耶?”建文帝聽了,默然良久道:“卿且退,容朕細思。”卓敬退出不題。
卻說燕王趨出,忙問左右道:“此二臣為誰?”左右道:“右班乃御史曾鳳韶,左班乃侍中許觀。”燕王道:“誰謂朝中無人?”候宮中朝見過,恐怕有變,忙忙還國去了。
再說齊泰、黃子澄密奏於帝道:“燕王名雖入朝,實是窺視動靜;又當陛不拜,藐視朝廷。既經御史、侍中彈劾,就該敕法司拿下,以絕禍根。不宜縱虎還山,以貽後患。”建文帝道:“燕王為先帝愛子,今山陵骨肉未寒,即以小禮治之,不獨失親親之義,而亦非孝治天下之道。朕不忍心為也!”齊泰又奏道:“陛下以仁義待人,真堯舜之心也,但恐人不以堯舜之心待陛下。今聞燕王以張玉、朱能為心腹,招軍買馬,聚草屯糧。又遣人招天下異人,以圖不軌。今不剪除,必有後患。”建文帝道:“燕王既所為不法,當徐圖之,決不可因其來朝而加謀害,以生諸王之心。”因顧黃子登道:“先生尚記東角門之言乎?”黃子澄道:“臣安敢忘?但事須漸次圖之,不可驟也。”建文帝道:“漸次當從何國為先?”黃子澄道:“燕王預備已久,一旦削之,彼或不服,是促其反也。今聞周王與燕王相與甚密,結為唇齒,莫若先削周王,使燕知警。燕不知警,再加削奪,則勢孤而可圖矣。”建文帝道:“容朕熟思而行。”
到了次日,建文帝覽表章。忽見四川岳地教諭程濟一本奏道:“臣夜觀乾象,見熒惑守心,此兵象也。臣以術數占之,當主明年七月,北方有大兵起,侵犯京師,為害不小。乞陛下先事撲滅,無貽後悔。”建文帝見了甚是憂懼,因下其章命群臣會議。
群臣奉旨會議,奏道:“程濟以一教諭無故出位,妄言禍福。且事關藩主,大逆不道,罪當斬首。”建文帝見奏,暗想道:“北平燕王,謀為不軌,已有形跡,這程濟一小官而敢於出位進言,必有所見。今其言妄與不妄,尚未可知。而無端先斬其首,豈不冤哉!”
次日設朝,召程濟入朝,而叱之道:“你多大官兒,有何才能,輒敢妄言禍福!可細細奏明。”程濟道:“臣子官階雖有大小,而忠君愛國之心,則無大小也。出位言事,固有大罪,然知而言,則其罪不更甚於出位乎?臣濟幼年,曾遇異人傳授,善天文術數之學。近觀熒惑守心,久而不退,且王氣現於朔方,不但明年北方兵起,而弒奪之禍,有不忍言者。陛下躬堯舜之仁,以至誠治世,文武群臣,又皆白面書生,但知守平常,而不知御變,恐一旦噬臍,悔之晚矣。臣明知其故,豈敢惜一死而不為陛下陳之?”一面奏,一面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