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友直放心不下,走到後堂,細細搜尋,不見有甚蹤跡。又走到廁上來尋,也是合當有事,那廁邊破牆缺中,露出一些紙角來。他伸手扯出來,理清一看,恰正是參燕王的本稿,謝貴、葛誠俱列名在內。遂滿心歡喜,以為此本稿又是進身一個好機會,忙忙拿了,即去報知燕王。
走到燕府,管門人認得李友直是燕王吩咐的人,即時引他入見燕王。李友直將張昺之事說了一遍,就將本稿呈上。燕王看了大怒道:“這等奸臣,怎敢如此害我!我必要先殺他。”就對李友直說道:“你為寡人如此留心打探,異日事成,寡人自然重重賞你!”李友直叩謝,退出去了。
燕王就召道衍,將本稿與他看。又說道:“寡人諸事已備,如今時勢又急,正宜發動,不可遲緩。”道衍道:“大王獨不記袁柳莊神相之言乎?他許大王‘年交四十,髯過於臍’方登大寶,今大王年雖才交四十,似乎可矣。但臣竊觀大王,髯尚未過於臍,則猶未可也。”燕王聽了不悅道:“年可坐待,而髯之長短,卻無定期,如何可待?若必待髯長過於臍,方登大寶,寡人恐大寶之登又成虛望了!”
道衍道:“大福將至,鬼神自然效靈,非可尋常測度。願大王安俟之,髯生不過旦暮事耳。”燕王似信不信,無可奈何,只得退入內宮,時時覽鏡,自顧其髯,或拈弄而咨嗟,或撫視而嘆息。徐王妃見了,問知其故,暗想道:“髯乃氣血所生,必積漸而後長,怎能頃刻便過於臍?王情急望,何以得安!必須如此如此,方可稍慰王懷。”算計定了,因治酒,苦勸王飲。燕王被勸,多飲幾杯,不覺大醉,就倒在榻上睡下了。
徐妃乘王睡熟,因將自己頭髮,撿選了數百根摘下來,悄悄用手將一根根都打一個結兒,結在燕王龍鬚之上。接完了,再用手細細拂拭,竟宛然如生成一樣。及燕王酒醒,坐起身來,徐妃賀道:“恭喜大王,美髯得時乘運,已長過於臍矣。”
燕王聽了,低頭一看,用手一捻,果然黑沉沉一縷。香髯直垂,過於臍。不覺又驚又喜,因看徐妃笑說道:“我只睡得片時,為何須忽長如此?雖鬼神栽培,亦所不及。賢妃忙忙賀我,定知其故?”徐妃笑而不言。燕王再三盤問,徐妃方奏道:“此妾之發也。因見王情不悅,妾心正憂,故將妾發戲接王須,以博大王之一笑。不期天假妾,若竟若生成,實大王之洪福也!”
燕王聽了大喜道:“此乃鳳尾接龍鬚也!”因挽徐妃同坐,道:“賢妃有如此靈心,又有如此巧手,異日同享富貴,是賢妃自得,非寡人所及也。”二人甚喜。只因這一事,有分教:
天心有定,人事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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