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景帝一拍龍椅把手,帶著幾分醉意說道:「既然預備下了,那就得放了再散,正好大家也出去散散酒。」說著便帶眾人,都到殿外廊下看放炮仗,又說笑了一回。
等放完有宮人來說:「已是三更了。」
開景帝這才叫眾人都跪安散去,跟姒皇后在殿外坐上步輦,往後殿去了,眾人皆行禮跪送,直到鑾駕走遠,才緩緩起身,各自皆由進宮時接引的宮人再帶出宮去。
姬嫖自方才放炮那會兒,就開始有些打瞌睡了,等坐上魏王府來接的車裡時,她已趴在姬嬰的腿上睡過去了,但是手中還拿著那柄花籃燈沒有鬆開。
姬嬰坐在車裡抱著她,只是回想著那架大宮燈上的畫,畫中的姬平那樣生機勃勃地同人笑鬧著,是她僅從鶴棲觀小神殿裡那幅畫像中完全看不出來的,全新的一面。
師娘息塵曾經說過,姬平的絕大部分遺物,都在太子府那場大火中銷毀了,她沒料到時隔多年,竟能以這種方式,再一次重新見到母親,她想到這里,面上不禁浮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來。
但她隨即又想到,開景帝今日突然將這宮燈抬出來,或許也不僅僅是為了看她是否認得姬平,想到這里,她臉上的笑容又稍稍凝固了幾分。
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一旁街道上,遠遠傳來些嘈雜人聲,原來正月十五這日,城中各坊間不設宵禁不下鑰,城中今晚也有一場燈會,遠處那些人,想來都是才從燈會上回來,又在城中走百病消災的。
前面趕車的執事人微微回過頭來,朝車內說道:「殿下,再轉一個路口就進咱們善政坊了,從燈會上回來的民眾應該不會走到這邊來。」
「沒關係,一年裡就這一個金吾不禁夜,也不必另派人把手坊門,由人走去。」
善政坊內只住著她一個宗室王,一般來說有宗親住著的地方,這一晚雖不關坊門,也還是會各自另外派人值守,避免民眾誤入衝撞,但她此刻只想著,這京城也不單是皇帝宗親的京城,還是萬千民眾的京城。
不一時,車輛進了坊門,停在了景園側門外的甬道處,姬嬰摟著睡眼惺忪的姬嫖下了車,回身聽那些嘈雜聲還是遠遠的,遂同一旁執事人說道:「園子各處大門夜間關好就是了,坊門處不必派人看管攔阻。」
那執事人點頭應了,一群人圍隨著姬嬰進了院子,她先將姬嫖送回後院,又看了看早已熟睡的圖台雅,才走到自己這邊屋裡更衣洗漱。
躺在榻上時,她又回想起那架宮燈上的畫兒來,側身抱著被子,仔細回憶畫中的每一個細節,想著想著,不覺昏昏睡去。
第二日一早,洛陽城在東方微光中漸漸醒來,善政坊的魏王府西側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有幾個執事人趕車出門,到早市上採購新鮮菜蔬和日用雜物。
這日天氣晴好,那幾個執事人的差也辦得順利,只一個時辰便帶著一車瓜果菜蔬回來了,那領頭的執事回到值房中交牌,見到王府總管事姜瓚正在這里同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