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深深望著她,宿醉的恍惚感再次衝上天靈,直叫他分辨不清她這番話里,究竟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兩個人就這樣在榻上對坐半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她,就算明知可能是個騙局,也只能睜著眼往裡走,良久後,他緩緩點頭:「好,我來做你的退路。」
剛說完,他馬上握住她的手又補了一句:「但是請你凡事務必三思而行,若見勢態不好就提前抽身出來,我到邊境接應你們。」
她拍了拍他的手,柔和一笑:「放心,我有分寸。」
說完她見窗外天邊已開始微微有些發白,伸手掀掉了他身上的雲錦薄被,一翻身又坐了上來,用手撐在榻上低頭看著他笑道:「春宵有限,既然已醒,那就別睡了。」
接著她從榻邊櫃摸出一個小瓶兒來,倒出一枚烏黑色的避精丹,用手捻著拿到他面前:「現在清醒時候,還敢吃我的丸藥麼?」
他抬眼看了看她,輕輕張嘴咬住她手裡的丸藥,含到嘴裡,跟著喉間微微一動,咽了下去:「只要你餵的,是毒藥我也吃。」
室內的更香此時剛剛燃燼,從香爐里飄出了最後一道輕煙,榻邊的夜燈也正好在此刻熄滅,日出前的紗帳內,竟比夜晚還要昏暗,卻又比夜晚更多了些歡騰。
明媚的日光在辰時初穿過窗幔間的縫隙,絲絲縷縷地散在屋內的地板上,隨著窗外的微風帶動窗幔,光影也跟著輕輕在地上搖擺。
姬嬰躺在榻上被微光晃醒,睜眼看了看地上的光線,時辰似乎不早了,她輕輕坐起來,回頭見阿勒顏還在睡著,遂伸手從旁邊架上拿了件紗衫披上,走下榻來。
她見外間門縫處,有執事人遞了一張紅紙來,於是伸手搖鈴叫了個人到門口:「是有什麼急事嗎?」
那執事人低頭回道:「是,一早有兩個消息回來。」說著呈上了兩張小紙封。
姬嬰接過來見一封是西北來的,一封是京城來的,點點頭:「你先去吧。」
等那人關上門出去,她走到案邊借著日光看了看那兩封信,頭一封是科布多發來的急報,說察合汗王失蹤了,她抬頭看了一眼在榻上睡得正熟的阿勒顏,笑著搖了搖頭,又接著往下看去。
上面寫著去年冬天阿勒顏帶人出去打獵,回來說臉被劃傷了,再之後就一直戴著面罩,因去年一年沒出什麼差池,導致她安排在科布多的眼線放鬆了警惕,竟到兩個月前汗王開始持續稱病不見人時,才發現端倪。
她將那封過時了的急報扔到了案上,又打開京城發來的那封,是媯鳶收到了她前幾日的信,帶人找到了阿勒顏留在洛陽的人,已確認他們收到消息後悄悄離京往西去了。
她合上那信,低頭想了想,又拿起一張花箋,提筆給遠在涼州的媯易寫了幾個字,讓她派姞安走一趟,把安插在科布多的人手換一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