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姚衡正帶御史團眾人在嶺南道巡查,預計這個月內會開始北上江南西道,之後經由山南東道歸京。
考慮到陳氏與各世家可能會在近期與廣陵王聯絡,並且自家也可能還會有些動作,息塵在信中說她將繼續留在姑蘇,若有其他消息會再送信回來,請她兩個不必擔心。
等讀完師娘這封長信,她二人一時間都沉默了片刻,隨後靜千輕輕下榻,又回到她對面坐了,見桌上茶已涼,伸手換上了新茶推到她面前,緩緩說道:「眼下這局面,比你原先所設想的,恐怕還要複雜一些。」
姬嬰低頭想了想,隨即慢慢將那些信紙折起來放回信封中收好,才說道:「的確,但是細細想來,這其中也頗有些可利用之處。」
靜千卻皺了皺眉:「只是往後,可步步都是險棋了。」
姬嬰看了她一會兒,隨即笑了出來:「自打當年下了山,咱們走的哪一步,不是險棋?」
她兩個對視片刻,也都笑了,靜千回身將昨日姬嬰送來的那兩個琉璃棋罐拿了出來,又擺上了這邊屋裡配的薄木胎裱錦棋盤,姬嬰選了綠色,靜千則用藍色。
這琉璃棋子還是西域使團上次回京時,帶回來獻給延興帝的,昨日下朝後姬嬰在永壽殿東書房裡,跟姒雲一起留下說話,正趕上姒羌心情好,所以跟她們閒聊了好一會兒,聽說姬嬰閒時也常下棋,於是便將這棋子賞給她了。
自從靖王姒雲更姓一事後,朝中見太皇太後退讓到如此地步,激烈反對她的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自此後,姒羌在宮中前朝的話語權,也比先時更加重了幾分,所以她也不再像年初那樣時常避嫌,賞人的東西若是從皇帝內庫里出來的,還要煞有介事地把姬良叫出來走個過場,如今她旦要下什麼指令或是賞什麼東西,直接開口就是,朝中也漸漸無人抗議。
姬嬰從棋罐里拿了一顆棋子出來,見那綠色琉璃晶瑩剔透,兩面微微凸起,摸起來光滑細膩,映著陽光更加熠熠生彩,竟絲毫不輸寶石,她細細端詳了一會兒,見靜千已先落了一子,才也落子跟上。
靜千聽說這棋是太皇太後賞的,也隨口問起了近日宮中的情況,不免又提起前陣子天貺節上那場法會。
當日的法會遍邀京畿十二座坤道觀,洛陽城外的鶴棲觀自然也在受邀之列,當日代表鶴棲觀出席法會的,是監院息念,只是最後給姒雲卜卦時,她只同其餘道長都在殿外等候,並不知裡面情況。
息念回到鶴棲觀後,還是輾轉託人進京,跟姬嬰和靜千講了講當日殿中情形。單據卦象看,所謂隨皇姓不利先帝和聖上,的確也有些出處,只是這時節選得稍顯刻意了些。
對此朝中也都是心知肚明,那段時間正是太皇太後要廢同光帝改立親女的傳言正盛的時節,只是以當時局勢來看,若果然廢帝另立,朝中和地方一定會掀起不小的動盪,所以太皇太後借法會退了一步,把女兒從爭議中摘了出來。
今日靜千又提起這事來,姬嬰捻著棋子一面琢磨著下步如何落子,一面說道:「太皇太後一向是以退為進,此局我看破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