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然的夜風悄然鑽入車廂。
叢雲沉默著看她:「你還小。」
白皎仰起頭,自有一番道理:「就是小,才要自小培養審美,愛慕美好,不是人的天性嗎?」
她的那些話仔細品讀,也有幾分道理。
可是——
正因為如此,叢雲擰緊眉頭,不知如何形容,心中纏繞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的擔心。
她那樣小,不過是個孩子。
回過神,才發現白皎已經枕著他沉沉睡去,車廂四角燃著晝夜不滅的明燈,光輝柔和地灑落在她恬靜的睡顏上,連風來到此處,都變得輕柔許多。
白皎以為自己能安穩的一夜到神殿,誰知她睡得香甜,心口處驟然升起劇痛,不過片刻,已經冒出一身冷汗,黏膩的濕衣貼著身體,迫使她不得不醒來。
她睜開濕漉漉的眼睫,瞥見線條優美的下頜,清雅的氣息環繞周身,他一直抱著她。
疼痛陡然加劇!
她在心中暗罵,撐起虛軟的身體掙扎:「師父。」
聲音細軟又無力,黛眉緊縮,臉上慘白,病懨懨地趴在叢雲心口,立時讓他心頭一跳:「怎麼了?」
他下意識輸送靈力,果然如他所料,發病了。
眉眼略微舒展,又輕輕擰住,因為懷中人臉色蒼白,即便輸送再多靈力,也只能緩解一時。
況且,隨著時間流逝,效果也在慢慢減弱。
她缺了心臟,如今能活著已然是個奇蹟。
怔神間,他聽見白皎的聲音:「師父,我想一個人呆著。」
叢雲微怔,她卻已經拖著虛軟的身體從他懷裡爬出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倚靠著馬車角落。
她低垂著臉,陰影垂落,看不見絲毫神色,只能瞥見往日紅潤的唇瓣,此時如凋零褪色的花瓣,緊緊抿著。
沒人比白皎更清楚,她現在的處境。
心痛突如其來,但是後來持續不斷的痛苦,就並非意外,絕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
叢雲。
缺了心的人怎麼能輕易動情,可她和他朝夕相對,曾經有過那麼多的柔情蜜意,偶爾翻湧,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
白皎苦中作樂地想,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徹底習慣了。
「皎皎。」叢雲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白皎看向他,視線失焦,只能模糊看見他的身影,虛化的燈光勾勒了一圈。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輕撫她的臉頰,似一陣淒微的風,拂面而來。
緊接著,白皎便徹底失去意識。
醒來時,她全身酥軟,動了動,耳畔便是一陣流水聲,暖意從四面八方包裹她,她才發現,自己半坐在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