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夜蹲下身輕輕擦拭墓碑上不存在的塵埃,整個人顯得溫柔孤單。
季沉川嚴謹筆直的彎腰致意,卻被溫夜制止了:「他們都不太喜歡這樣嚴謹正式的外交,隨意點更能討他們喜歡。」
溫夜說完自己坐在兩個墓碑中間,他雙膝併攏,安靜乖巧的像是個孩子,指了指旁邊的空位:「陪我坐會兒。」
季沉川不想再自己的岳父岳母面前這麼隨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了溫夜旁邊,挺直身板往他身邊湊了湊,仿佛自己非常可靠的樣子。
「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季沉川輕聲問。
「是很好的人。」溫夜從來不在外提父母,但這裡是個例外:「我的爸爸媽媽——也就是養父母,是當地學校的老師,媽媽她很喜歡繡球花,爸爸為此努力了很久才買了個帶小院的一樓給母親種花,夏季的時候小花園裡就會有大片的繡球花,好看極了。」
溫夜仿佛回到了當時,笑容毫無陰霾:「雷雨來時我們三個就得急急忙忙去收花,然後淋一身的雨,三個人手忙腳亂完哈哈大笑。我小時候因為和他們長的不像被欺負過,知書達理的兩人上門討說法,不擅長吵架的媽媽渾身都在抖。」
但是那段明媚燦爛的記憶隨著車禍戛然而止。
「至於母親和父親,是我對不起他們。」溫夜微微側頭看向溫行和蘇沐寧的墓碑:「剛開始那兩年我很排斥他們,覺得是他們害死了爸爸媽媽,一直鬧著要回家,直到後來溫廣陌把我騙到了海上,讓我差點喪命。」
季沉川愣住了,和眾多人反應一樣,濃眉大眼的溫廣陌還幹過這種事?
溫夜輕笑一聲:「畢竟是小孩子,父母變成了別人家的爸媽,總會胡來,但那次卻差點讓母親死在搶救台上,我的雙腿也是那個時候落下的毛病。」
他的語氣越是平淡,就越讓季沉川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回去把溫廣陌大卸八塊。
「自我不能站立,原本正在攻克一代材料的的母親捨棄了大好前程,撿起了無人問津的二代材料和燧火反應,只因為那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會讓我重新站起來。她一面擔心我因為雙腿自卑,小心翼翼的開導我,一邊承受著無數次實驗失敗的崩潰。她以為我是想要站起來,所以去學習了材料研發,實際上……只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畢竟只有討論到實驗的時候母親才會有精神,他們母子在討論科研的時候連飯都會忘記吃,父親加班回來就會強行打斷他們,無奈道:「雖然精神糧食非常可貴,但兩位偉大的科學家能否祭拜下你們飢腸轆轆的五臟廟?」
溫夜輕嘆了口氣:「但母親的身體已經非常不好了,但一直瞞著我,直到我徹底解決了燧火反應不穩定的那一天。」
那日十六歲的溫夜平靜成熟的走上講台握住國際頂尖獎盃,連獲獎感言都簡介的讓人驚嘆,然後他驅使著輪椅像個開心的孩子飛奔回家。
等待他的卻是母親安詳冰冷的屍體,父親在一旁細心的擦拭她的雙手,平靜的告訴他母親早在三年前就查出來了絕症,但為了他堅持到了現在。
父親一夜白頭,蒼老的像是換了個人,他很愛母親,默默包容著蘇沐寧所有瘋狂的舉動,小心翼翼的照顧著她支離破碎的身體,直到她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