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凝視著庇符,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
「我從來沒這樣看過你。」他平靜地說,「漳河從不給我看你的畫像。」
庇符皺著眉,轉身注視著他:「懷瑾?白瑜?」
這是庇符……長公主第一次叫出她孩子的名字,從出生之前就給他起了名字,到如今,這是她第一次以他之名呼喚他。
白玦漠然看著她,兩人面對面,眉眼五官確實可以看出血緣親近的痕跡。
「很驚訝我在這裡嗎。」
白玦溫和道,
「你似乎很詫異我長成這個樣子。我是不是很壞?沒關係,我知道的,我是漳河的種,從骨子就流淌著惡劣的氣息。即使權勢地位再尊貴,也改變不了我就是一個垃圾的事實。真對不起啊,庇符長老,從你肚子裡爬出來的是只髒老鼠。」
「別說了。」庇符閉上了眼睛,咳了兩聲,嘴角溢出了一行血水。
白玦咄咄逼人發問:「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的話,你為什麼不要我?」
「我生來就有罪。你是不是恨我?當初,你本可以拜入稷山修仙,為了凡間帝王子嗣,不得已和漳河成親生下我,懷胎三年,每一天你都壓抑著修為,好不容易生下我,我卻寤生差點要了你的命,當日熒惑守星,我一出生就是亡國之君,你回到稷山當你的神仙仙子,我卻要當遺臭萬年的亡國之主。」
庇符微微動容:「是你父親……」
「是啊,父親……」
說到漳河的時候,白玦眸光閃爍,他望向懸崖,陷入了回憶中,
「他奉我為開國新帝,說到底,不過是傀儡,他只是要一個名正言順的踏板,而我——他親愛的兒子,到了適合的時間,就會暴斃身亡,成全他這個好父親。」
「我猜,你是不是要勸我原諒他?」
白玦冷笑一下,
「你知道棺材板吃起來是什麼味道?你知道指甲整片掀起來後要幾天才能長出來嗎?你知道整年整月住在棺材裡是什麼感覺嗎?」
他舉起七根手指。
「七年。」
「整整七年。」
「敢問長老,這七年對您來講,是不是彈指一揮間,滄海桑田?」
庇符垂眸,身形在狂風夾雪中晃了晃,眉眼間帶著一種憐憫:「此次你前來,你想問什麼?」
「我想問什麼?」白玦似乎覺得這是很荒誕的話。
一個孩子花了幾十年時間才見到母親……他能想問什麼呢?
又或者,這位母親有沒有想要問他的呢?
吃沒吃飽?
穿沒穿衣服?
生病了嗎?
現在生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