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過崖共有八種刑罰,每隔兩刻鐘輪換一次,每兩種刑罰後,會給受刑人一刻鐘的休息時間。
溫楓良到最後都不知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束髮的玉冠早就碎了,長發散亂,染上泥土和血漬,黏在他腮邊,襯得他臉絲毫血色,白的嚇人。
那身杜瑄樞送的衣裳爛成布片,只剩逢霜送的法衣蔽體。
形容狼狽不堪。
他幾乎是爬著到達那塊大石頭旁,眼前一片朦朧。
他好像看到了逢霜,白衣仙尊屈尊紆貴,彎腰溫柔抱起他;又好像看到他父母,牽著他的手,帶他去遊樂園。
遊樂園是他小時候最愛去的地方,可他去的次數並不多,每次都要撒很久的嬌,爸爸或者媽媽才會稍稍鬆口,提出他們準備好的條件。
等他達到父母的要求,父母就會帶他去遊樂園,他們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然後踩著夕陽回家。
爸爸自告奮勇做飯,媽媽抱著他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動畫片。
他安靜地回憶著,回憶到爸爸把飯蒸硬了,菜炒糊了就記不清了。
爸爸媽媽似乎吵架了。
他皺了皺眉頭,下意識覺得不對,爸爸媽媽不應該吵架。然而他又覺得,爸爸媽媽經常吵架,不光吵架,他們還會動手,弄的家裡一片狼藉。
爸爸生起氣來會罵他,罵的很難聽,也會打他,打的他很疼。
思維又開始混亂,他猶如墜入萬花筒,畫面光怪陸離,爸爸媽媽,逢霜謝岷劉褐,他見過的,沒見過的人輪番登場,末了定格在長落淵那個幼年逢霜臉上。
萬籟俱靜中,他聽到那道小小的,稚嫩的聲音問他。
——「你是誰?」
溫楓良緩慢睜開眼,入眼是米白色床帳,他想了好一陣,才想起這是他在青
羽宮的房間。
他還沒死。
身體說不上疼,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介於癢和疼之間,又夾雜著漲。
溫楓良扭頭看向門外,嬴綺正端著碗進來,見溫楓良醒來,放下藥碗給他把脈。
「你可算醒了,」嬴綺道,「你睡了五天,五天!」
再不醒他就要被逢霜丟到思過崖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
溫楓良坐起身,接過那碗聞著就苦的不得了的藥,咬咬牙一飲而盡。
嬴綺從懷裡掏出包麥芽糖來,擇了一塊遞給溫楓良,自己挑了塊大的扔進嘴裡,含糊不清道:「擔心你的人可不是我。」
溫楓良不解,嬴綺忽然笑嘻嘻道:「你不好奇是你把你抱出來的嗎?」
「你。」溫楓良見嬴綺一臉你怎麼知道,抿了抿唇說,「很難猜嗎?仙尊不可能主動抱我,而你是仙尊最信任的人,長期替仙尊跑腿,不是你還能是誰?」
嬴綺道:「別這麼失望嘛,這次是我,下一次說不定就是仙尊了。」
「我沒失望。」
嬴綺嘁了聲,想說那你昏迷中一直叫仙尊幹嘛,轉念一想又作罷,神秘兮兮地說:「你要相信會有這一天。你和我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