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嘴角總是上揚著,眉眼淺笑,給人親和友善的錯覺。
是的,錯覺。
禾曄總覺得,熱情、陽光、友善,這美好的詞彙,只是對方想展示給別人的一面。
至於另一面,禾曄不清楚,也懶得多了解。
牧夕璟並不介意對方冷淡的態度,自己去旁邊搬了張凳子,在禾曄旁邊坐下,主動攀談:「禾老闆,我來買東西。」
說著,他掏出一張手寫的列單遞過去。
禾曄垂下眼皮,朝對方手上的單子睨了一眼,沒伸手去接,單子上的字寫的行雲流水,且蒼勁有力,誰看了都得稱讚一句:好字。
可這些人中不包括禾曄,倒不是他不喜歡,而是紙上的字就是他寫的,這張單子他已經連著看了六遍不止。
禾曄抬起眼皮,朝對方望去,視線撞入對方滿眼的笑意之中。
「牧先生,你家人非要這麼排著日子去世嗎?」
聽到這話,牧夕璟非但不惱,反而笑意更重,一副無可奈何地模樣:「可能他們喜歡這樣。」
禾曄:「……」
他真是不懂了,這人怎麼能做到這麼好脾氣且厚臉皮的?
一周前,這位牧先生來到紙紮店裡,說要買一些紙紮用品,禾曄詢問他買什麼,他趴在櫃檯邊,語氣溫和:家人去世時需要用到的東西,全都來一套。
禾曄只以為他太年輕,沒有舉辦葬禮的經驗,秉著為客人著想,不讓對方花冤枉錢的念頭,他列了張單子給對方,解釋說:「辦葬禮,這些東西足夠了。」
對方倒也爽快:「那就按照你列的這些東西來準備。」
禾曄不疑有他,收了錢,著手準備。
在他準備紙紮時,男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就那麼倚靠在櫃檯前,眉眼噙笑地盯著他看。
禾曄很清楚自己長得如何,對於這種被人盯著看的事情,早就習以為常,只不過這人的眼神似乎與以往的那些人不同。
沒有猥瑣之意,也沒有進一步搭訕的企圖,只是單純地盯著打量。
禾曄出聲提醒:「牧先生,您可以留下送貨地址離開,下午我們會直接送貨上門。」
牧夕璟也不拒絕:「好。」
他轉身拿起櫃檯上的紙筆,寫下住址以及電話,但之後並沒有離開,依舊倚靠在櫃檯邊,盯著禾曄瞧。
直到傍晚六點,禾曄清客閉店。
第二日,他又來了,依舊是家人去世,買紙紮的理由。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每天過來的藉口都一樣,明知不合理,對方卻連換都懶得換一個。
禾曄也懶得多問,由著牧夕璟盯著自己瞧。
倒不是他大方,而是牧夕璟沒對他說什麼反感的騷話,態度也一直客氣疏離,甚至沒主動要他的聯繫方式,只是那麼遠遠地望著他,時不時會因為他某一個舉動,陷入沉思,眸底溢出哀傷之意,周身都帶著幾分難以言說的孤寂。
禾曄猜測,牧夕璟可能是在自己身上找他相熟舊人的影子。
想到這兒,他收起心緒,拒絕道:「牧先生換一家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