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日,他已不再是那個百無一用的小太監,他現在是憑本事服侍過太子、半隻腳踏入醫士行列的小太監了。在范鴻儒回來之前,太子隨時都有可能需要他,所以他必須時刻讓自己保持潔淨,才能在被傳喚時以最好的面貌出現在太子面前。
「夢見什麼了?」柳長春隨口問。
「娘說過,早不說夢,晚不梳頭。」扶桑一本正經,「不吉利的。」
柳長春笑著點頭:「你娘說得對。」
稍默了默,扶桑忍不住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道:「爹,我昨天去東宮為太子殿下按摩了。」
昨晚柳長春和袁雪致回來時扶桑已睡下了,便沒來得及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柳長春聞言微愣,正色道:「誰讓你去的?」
「我師父。」扶桑喜滋滋道,「許是怕我自驕自傲,師父以前很少誇我,但他昨天說,我的按摩技術不比范院判差……」
他慢條斯理地將事情經過說給柳長春聽,關於韓君沛的事隻字未提——棠時哥哥叮囑過他,一個字都不許往外說,而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
「……太子全程沒作聲,但他既沒說不好,那應當是還算滿意罷?」扶桑從鏡中窺視柳長春的神色,有些突兀地敞開心扉,「爹,雖然我不像棠時哥哥那麼聰明,但勤能補拙,只要我發奮努力,也能成為一個有用的人,給你和娘長臉。」
這番話令柳長春百感交集,含笑慨嘆:「我們扶桑長大了。」
門帘外,柳棠時靜靜佇立,眉目清疏。
他稍事等待,才掀簾入內,向柳長春請過安,便先走一步——因為武安侯世子之死,東宮可預見地要忙起來,提早過去總是沒錯的。
等柳長春也走了,扶桑回房沐浴。
他也不能耽擱太久,速速洗完擦乾,穿戴整齊,去飯廳吃早飯,只吃了半飽就著急要走。銀水怕他抗不到晌午就肚餓,用桐油紙包了兩個今早新蒸的水晶包,塞進他的書袋裡。
即使冒著遲到的風險,扶桑還是繞了遠路,從清寧宮門口經過,雖然和往常一樣只是和那堵琉璃照壁匆匆打了個照面,但心裡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竊竊滿足。
走到昨晚蹲牆角的那個十字路口時,扶桑往東拐,剛走兩步,猛地煞住腳。
瀰漫著薄霧的宮道上,站著個靛衣男子,他背著雙手,好整以暇地停駐在路中央,儼然一副守株待兔的姿態。
扶桑輕怔,旋即做出反應,躬身拜道:「奴婢參見信王殿下。」
三皇子澹臺訓知目不轉睛地盯著咫尺之外的人,唇邊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道:「真巧。」
扶桑心裡嘀咕,是挺巧的,昨晚才夢見,今早就狹路相逢了。
澹臺訓知舉步走到扶桑跟前,發號施令:「抬起頭來。」
扶桑挺腰抬頭,卻垂著眼帘,不願直視他。
澹臺訓知熱切的目光在那張看了十年也沒看厭的美好面龐上逡巡片晌,道:「有日子沒見了,你怕是已經把我忘了吧?」
扶桑恭順道:「奴婢不敢。」
澹臺訓知和扶桑雖是同歲,但他比扶桑大四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