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小心翼翼地挑著碎瓷片,敲門聲響起,兩個小二抬著浴桶進來,隨後又一桶接一桶地提來熱水,倒進浴桶里。
浴桶即將注滿時,徐子望去而復返,給扶桑送來一套新衣,里外都有,甚至還有鞋襪。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扶桑插好門閂,先用面盆里的水洗掉臉上和脖頸上的血污,而後吹了燈,在昏暗中一件件脫掉衣服,把脖子上那串七寶瓔珞也摘下來,赤身裸躰地走進浴桶,慢慢坐進熱水裡,不禁發出舒適的嘆息。
風塵僕僕地趕了三天路,終於可以舒舒服服地洗個熱水澡了。
許煉死得太快,還沒來得及弄傷他,反倒是陳贊用刀在他脖頸上劃出一道狹長傷口,一沾水就一陣刺痛。
還有都雲諫踹他那一腳,按壓胸口時還是會有輕微痛感。
除此之外,便只剩疲憊。
雖然走得慢,這三天也走了快兩百里,扶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此時此刻,這幾天積攢的苦與累排山倒海般襲來,這副快要散架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如泥沙般沉入水裡。
將近窒息時,扶桑冒出水面,一手抓著浴桶邊緣,一手抹掉臉上的水,整個人清醒許多。
怔了幾息,他兀自笑出聲來,胸腔里充溢著苦盡甘來的美妙滋味。
這一夜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自然醒。
對著陌生的環境發了會兒癔症,才憶起昨夜種種,扶桑猛地坐起來,手忙腳亂地穿衣穿鞋。
昨晚頭髮還濕著就睡下了,現在滿頭青絲亂成了一團麻,他又沒找著梳子在哪,只能用手歸攏,再以手帕充當髮帶,簡單一綁就搞定了。
背上書袋,拉開房門,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扶桑愣了一瞬,驚喜道:「修離!」
修離也怔了怔。
只不過換了身衣裳,也不是什麼錦衣華服,就是尋常百姓穿的尋常衣著而已,扶桑卻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他幾乎徹底脫離了太監的身份,變成了一個霞明玉映的小公子——不止是因為他生了一張花容月貌的臉,關鍵是他周身的氣質太過純淨和明亮了,絲毫沒有太監身上常見的「陰氣」——不是人們常說的陰柔之氣,而是身體殘缺導致心理扭曲,進而產生的陰鬱之氣。
面對這樣「正常」的扶桑,修離竟有些自慚形穢。
「你終於醒了。」修離微笑道。
「我睡得太死了……」扶桑透過天井看看明晃晃的藍天,「現在什麼時辰了?」
修離道:「巳時過半了。」
扶桑大驚失色:「那太子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