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並不會被這些惡言惡語刺傷,他只是不明白,都雲諫為何這般變化無常。
他還以為經過昨晚那番懇談,他已經消除了都雲諫對他的誤解和偏見,可才剛這番冷嘲熱諷讓他省悟,那只是他自以為是的想法,都雲諫對他的看法根本沒有絲毫改變,甚或變得更糟糕了。
既然如此,都雲諫為什麼還要讓他留下?不對,他的去留是由太子決定的。所以,都雲諫是被逼無奈才留下他,既然不能違抗太子的命令,就只能把氣撒在他身上。這算不算陽奉陰違?
「你究竟對太子做了什麼,」都雲諫又道,「讓太子那麼在乎你。」
抓著他後頸的那隻大手越收越緊,恨不得將他的脖子捏斷似的,扶桑吃痛,卻露出微笑:「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的,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你——」都雲諫怒不可遏,卻始終壓著嗓子,因為一牆之隔就是太子的房間。
不能動口,那就動手,給這個狂妄的小太監一點懲罰。他驟然發力,扯著扶桑的脖頸往下壓,猛地將他的腦袋摁進水裡。
兒時溺水的陰影剎那間攫住了扶桑,他在恐懼的驅使下開始胡亂掙扎,然而他的力量相對都雲諫來說實在微不足道,無異於蚍蜉撼樹。
都雲諫赤條條地站在浴桶里,惡狠狠地想,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此溺斃了柳扶桑,永絕後患,難道太子還會為了一個小太監怪罪他不成?
可是,太子又的確需要這個小太監,擅長按摩之術的大夫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
當都雲諫回過神來的時候,摁在手底下的人已經一動不動了。
都雲諫趕緊把扶桑提溜起來,抬腿跨出浴桶,而後將扶桑軟綿綿的身子平放到地上,邊拍打他的臉邊低聲喊道:「柳扶桑,醒醒。」
都雲諫驀然有些慌神,他沒想到扶桑如此脆弱,才這麼會兒功夫就暈了過去,換作是他——不,柳扶桑的身體素質怎麼能和他相提並論呢。
他又掐了掐扶桑的人中,可扶桑依舊毫無反應,於是他用手按壓扶桑的胸口。
扶桑醒來的瞬間就被都雲諫捂住了嘴巴,生怕他的咳嗽聲傳到隔壁太子耳中。
直到扶桑平復下來,都雲諫才鬆手,剛開口說了個「你」字,就被扶桑打斷:「我討厭你……」
都雲諫張口結舌,神色複雜地看著扶桑噙滿淚水的雙眼。
「……你比三皇子還要壞,你是我認識的人里最壞的那個。」扶桑竭力隱忍,可還是帶著委屈的哭腔,「但我以後不會再害怕你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好了。」
說完,扶桑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
都雲諫眼看著房門打開又關上,失魂落魄地發了會兒呆,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床邊,拿起外袍披到濕漉漉的身上,旋即套上靴子,就這麼衣衫不整地出去了。
修離站在樓梯處等了許久都不見扶桑下來,正準備上樓看看,便瞧見扶桑慌裡慌張地從天字二號房出來。
等扶桑來到近前,卻見他的臉、額發和衣襟都濕了,臉色也慘白慘白的,修離詫異道:「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