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折玉策馬從大道轉向小路, 馬蹄留下的蹤跡很快就被落雪覆蓋了。
下雪天,既適合殺人,也適合逃亡。
風雪迷人眼, 扶桑什麼都看不清, 天地間一片混沌。
「殿下,我們要往何處去?」
「不知道。」
無處可去, 不就意味著哪裡都可以去嗎?
扶桑突發奇想, 脫口而出道:「殿下,我們去浪跡天涯罷!」
澹臺折玉垂眸看著懷中人的側臉,默不作聲。
扶桑兀自滔滔不絕:「趁這個機會,我們可以擺脫都雲諫和那些禁軍,遠走高飛, 四海為家,雖然顛沛流離, 但至少自由自在,想去哪裡就能去哪裡, 既可以看花看草、看山看海, 也可以看長河落日、大漠孤煙,詩詞歌賦里描繪的那些錦繡風光, 我們都可以親眼見證,只是想想都覺得心潮澎湃。」
聽著扶桑的傻話,澹臺折玉的腦海中隨之浮現各種畫面,不自覺地流露笑意。
在他眼裡,扶桑身上最動人之處,不是那張完美無瑕的臉, 而是這種天真爛漫的傻氣。
他從小就生活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之中,對人心之易變、人性之卑劣、人慾之貪婪早已司空見慣。他從未見過如扶桑這般的人, 純淨得就像一汪清泉,「舉世皆濁我獨清」這句話放在扶桑身上再契合不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假如他長久地浸泡在這汪名為「柳扶桑」的清泉里,或許能洗清他身上的污濁。
不忍心掃扶桑的興,澹臺折玉道:「我也想浪跡天涯,可我雙腿殘疾,什麼都做不了,你得賺錢養我。」
「好啊,我養你。」扶桑欣然道,「我娘說過,只要有一技之長,走到哪裡都不怕沒飯吃。我可以去醫館裡給人按摩,憑我的手藝,養活咱們兩個應該不成問題。」
雖然這種情況不會發生,但只是聽聽都覺得心裡不舒服,澹臺折玉不想讓扶桑的手觸碰其他男人的身體。頓了頓,他心血來潮道:「我還想養只狸奴。」
「好!」扶桑不假思索道,「最好養只白色的,可以取名叫仙藻。」
澹臺折玉微愣:「你怎麼……」
旋即反應過來,應是他小時候跟扶桑提過,可他全無印象了。
但扶桑卻記得清清楚楚,太子跟他說過的話他幾乎都記得。
當年那場險些要了太子性命的風熱,其實是因一隻狸奴而起。
那是一隻通身潔白如雪的狸奴,名喚仙藻①。
仙藻原是先皇后韓希臻的愛寵,從她尚是春閨少女,到成為太子妃,再到封為皇后,仙藻一直陪伴著她。
可惜只做了一年皇后,韓希臻就在誕下太子後血崩而死。
仙藻失去了相伴多年的主人,卻始終不肯離開毓華宮,就算把它強行抱去乾清宮,它也會自己跑回去。沒奈何,皇帝只好把仙藻留在毓華宮,交由宮女好生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