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春夏之交, 縱使是偏遠苦寒之地,也早已是綠意盎然, 花明柳媚, 蝶舞蜂飛,甚至能聽見蟬聲吟吟。
扶桑倚在車窗邊看風景,外面一絲風也沒有,樹葉都是靜止的,雖不算熱, 但有些悶得慌。他手裡慢悠悠地搖著一把前幾日新買的緙絲牡丹花鳥團扇,扇墜上的流蘇跟著搖搖晃晃, 玄冥仰躺在玉簟上,伸著兩隻前爪去抓流蘇玩兒。
玄冥早就不是曾經瘦瘦小小的可憐模樣, 經過扶桑這半年來的精心餵養, 它迅速成長,如今體型比普通的成年狸奴還要大些, 可謂膘肥體壯,渾身的毛髮烏黑油亮,沒有任何雜色。
還有一點顯著的變化,就是小時候黑漆漆的眼珠變成了金色,當它眯起眼看人時,仿佛流露著一股「殺氣」, 很有威勢。
唯一不變的是黏人,扶桑走到哪裡它跟到哪裡。
扶桑伸手從路邊的樹上揪了一枝花, 湊近鼻端嗅了嗅,隨手把團扇丟到一旁,轉身躺下,頭枕在澹臺折玉的大腿上,而後將花舉到他鼻端:「殿下,你聞。」
澹臺折玉放下書,低頭聞了聞,道:「很香。」
扶桑問:「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澹臺折玉盯著他手中淡紫色的花序瞧了一會兒,猜道:「紫丁香?」
扶桑道:「的確和紫丁香有些相似,但不是紫丁香。」
澹臺折玉抬頭看向窗外,發現路邊的樹上開滿了這種紫色小花,在他模糊的視線中,便猶如一團一團的紫雲,美麗非常。
「是苦楝花。」扶桑揭曉答案,「我以前也只在醫書上見過圖畫,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苦楝。你知道麼,苦楝全身都是寶,苦楝皮、苦楝葉、苦楝花、苦楝子全都可以入藥。」
「一信楝花風,一年春事空①。小雨輕風落楝花,細紅如雪點平沙②。」澹臺折玉信口吟了兩句詩,隨即感嘆:「咱們來得晚了些,這些花就快謝了。」
「一點都不晚,」扶桑輕輕轉動著手里的花枝,「雖然花團錦簇很美,可落英繽紛也很美呀。」
澹臺折玉怔了怔,心內有所觸動,他垂眸看著扶桑的臉,微笑道:「你說得對。」
扶桑坐起來,把細小的花瓣一片片揪下來,隨手將光禿禿的花枝丟出窗外,道:「殿下,你看。」
他雙手捧著一團淡紫,用力一吹,花瓣紛飛如雨,可不就是一場小小的「落英繽紛」麼。
玄冥過來湊熱鬧,用爪子撥拉散落在玉簟上花瓣,玩得不亦樂乎。
都雲諫策馬來到馬車旁,道:「殿下,前方就是碎夜城了。」
澹臺折玉道:「你猜猜來迎接的人會是誰?」
都雲諫笑道:「除了君如月還能有誰。」
君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