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當然可以理解,他也曾面臨這樣的處境,別無選擇,只能被命運推著往前走,可是——
「離開嘉虞城那天早上,我跟你說過的,等到了嵴州,就把你託付給嵴州節度使君北游,你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呢?」
因為她知道都雲諫的秘密,只有成為都雲諫的女人,他才有可能留她一條命。
柳翠微悽然一笑,道:「我很感激你為我著想,可我等不了那麼久了。都雲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身相許,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扶桑確實在話本里看過這樣的情節,他有些語塞,卻還是勉力相勸:「可、可是,都雲諫不值得你託付終身。」
柳翠微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聲道:「我看上的又不是他這個人,也不指望他能對我多好,我只是把他當作一根救命稻草,先活下來,再想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依人者危,臣人者辱。①我不會永遠當一株依附他人而生的菟絲子,總有一天,我會主宰自己的人生。」
最後那句話令扶桑微微動容。
柳翠微身為弱女子,尚且有這樣的志氣,縱使他不男不女,也該學著自立自強,不能只想著成為澹臺折玉的附庸。
那之後沒兩天,都雲諫就向澹臺折玉表明了他和柳翠微的關係,讓柳翠微名正言順地成了他的侍女,進出往來再也不必避人耳目。
又過了一個多月,柳翠微開始犯噁心,找來大夫一瞧,果然有了身孕。
到如今,柳翠微已懷孕四個多月,而她依舊只是都雲諫的侍女,都雲諫似乎並不打算給她個名分。
未婚生子足以徹底摧毀柳翠微的名節,她這輩子都要背負這個污名,可她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扶桑在心裡咒罵了都雲諫幾句,和修離一起進了門——門額上掛著牌匾,上書「漪瀾院」三個大字。
之所以取名漪瀾院,想來是因為院子就坐落在池塘邊,很大的一個池塘,沿岸楊柳依依,池中荷葉田田,花期將近。
漪瀾院很寬敞,東西兩側挨著遊廊修了四個小花壇,裡面開滿了叫不出名字的花朵,馥郁的花香瀰漫了整個院子。
一路引領他們過來的青衣男子指揮著小廝們將幾箱行李抬進正房的稍間裡,正在這時,兩名年輕貌美的丫鬟從角門走出來,翩翩來到近前,她們稱呼青衣男子為「李管事」。
李管事扭頭向扶桑和修離介紹:「她是朝霧,她是流嵐,你們有什麼事只管找她們。」
扶桑和修離也做了自我介紹,彼此便算是相識了。
李管事又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領著小廝們走了。
朝霧率先走近扶桑,倍感新奇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黑色的狸奴,我可以摸摸它嗎?」
扶桑道:「它有點凶,會咬人。」
玄冥只親近他和澹臺折玉,其他人根本摸不得,動輒又抓又咬,都雲諫就被它抓過幾道血口子,也算是替扶桑出了一口氣。
聞言,朝霧收回了躍躍欲試的手,又問:「它有名字嗎?」
「它叫玄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