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戛然而止,扶桑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119章
都雲諫站在臥房門口, 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目不轉睛地看著端坐在妝檯前的人兒,嫿禕的身影籠在一片昏昧的燭光里, 惝恍如夢中人。
那人穿著一襲紅衣, 長發悉數綰起,烏蓬蓬的雲髻上點綴著珠釵玉鈿, 纖麗的頸盡顯無疑。芙蓉面上化著時下流行的桃花妝, 將本就精緻如畫的一張臉修飾得愈發夭夭灼灼,攝人心魄。
都雲諫腳步虛浮地往前走,一腳踏進了夢裡——今夜仿佛是他與她的洞房花燭夜,她是滿懷忐忑與期待的新娘,他是自婚宴上歸來的新郎, 帶著六七分醉意,徘徊在清醒與混沌的邊緣。
扶桑最不想的就是被都雲諫看見他這副模樣,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他定定神,站起來, 連聲問:「你怎麼回來了?筵席這麼早就結束了?殿下也回來了嗎?」
都雲諫卻好像沒聽見他的話, 反手將門一關,踉踉蹌蹌地朝他走來。
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扶桑嫌棄地皺了皺眉,道:「你別過來,離我遠些。」
都雲諫仍是不作聲,徑直走到扶桑面前,醉眼朦朧地看著他。
扶桑對氣味敏感,被熏得呼吸不暢, 正想繞過都雲諫,高大的身軀驟然如山一般倒向他, 扶桑急忙伸手去扶,旋即就被都雲諫的雙臂牢牢地禁錮在懷中。
都雲諫的懷抱熱得像火爐,扶桑穿得又厚,稍作掙扎便出了許多汗,他又急又氣:「都雲諫,你放開我。」
卻不敢太大聲,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副奇怪的場景,尤其是柳翠微。他既擔心被柳翠微撞個正著,又盼著柳翠微快些回來,替他解圍。
都雲諫發燙的臉貼著扶桑的頸,含混地喚了聲「翠微」。
扶桑心想,應當是身上這條裙子讓都雲諫眼花了,他無可奈何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翠微,我是扶桑,都雲諫,你快放開我。」
都雲諫忽而抬起頭來,垂眸看著扶桑近在咫尺的嬌顏,幽邃的眼底暗藏著稠疊而蕪雜的情緒。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對這個曾經無比嫌厭的小太監生出如此強烈的渴望,回想起來,若不是那夜偶然撞破扶桑的秘密,也不會惹出那麼多剪不斷理還亂的雜念。
起初不過是一點見色起意的慾念,因顧忌著澹臺折玉,這點慾念一直不得滿足,漸漸的竟膨脹成一股執念,橫亘在心頭,猶如附骨之疽,令他束手無策。
眼看分別在即,他不甘心就這樣無疾而終,他不想將這股無處安放的執念原封不動地帶回京城去,他必須得做點什麼才行,哪怕只是稍微得到一點滿足,也算聊以慰藉。
此時此刻,他痴望著仿佛是從那幅美人圖里走出來的扶桑,無端地想,或許他對扶桑不止是一點見色起意的慾念,或許還蘊含著一點連他自己都渾然不覺的真心,畢竟他這輩子不曾愛過什麼人,不清楚真心喜愛一個人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