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許多人和事驀然湧入扶桑的腦海。
他想起五歲那年的夏天,在仁壽宮,澹臺折玉燒得迷迷糊糊,抓著他的手囈語:「扶桑,如果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他想起去年冬天,在尚源縣江府,澹臺折玉同樣發著燒,暖融融的胸膛包裹著他,在他耳邊道:「從今往後,我陪著你,你陪著我,永不分離。」
他想起在嘉虞城那座四合院裡,棠時哥哥語重心長地對他道:「命運曲折離奇,誰能保證太子不會東山再起?倘若真有那一日,你又該何去何從?他身邊還會有你的位置嗎?」
他想起不久前,在君府蓮池旁的水榭里,柳翠微對他道:「朝三暮四、見異思遷才是男人的本性,『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只不過是女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他想起昨天君如月送來的那封信,他爹在信中告誡他:「人心易變,情愛難守,白頭到老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勿要強求。」
他想起死去的春宴和修離,想起生命的脆弱、命運的無常。他想起眼前的幸福和快樂皆是有時限的,就如鮮花終將凋謝,美夢終會醒來。每一天都彌足珍貴,每一天都經不起浪費,所以——
「我願意,」扶桑又哭又笑,迭聲道:「我願意,我願意……」
明明是預料之中的回答,可親耳聽見扶桑說出口,澹臺折玉還是心潮澎湃,淚意洶湧。
他竭力克制著情緒,嗓音喑啞:「即使我是災星轉世,命犯孤煞,你也願意嗎?」
扶桑用力點頭:「我願意。」
「即使我除了『廢太子』這個身份之外一無所有,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
「即使要一輩子幽禁在這座小小的行宮裡,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扶桑撲進澹臺折玉懷裡,「不管你說什麼我都願意。」
小船因為扶桑的動作而晃動起來,澹臺折玉在顛簸中將他抱緊,語帶哽咽道:「那麼今晚便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好。」
「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一場盛大的婚禮。」
「我不在乎,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以後……」
「我也不在乎以後,」扶桑慌忙打斷他,只是聽見「以後」這兩個字就讓扶桑心頭發緊,「我只在乎眼前的朝朝與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