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完了雄黃粉,何有光接著打掃庭院,才掃了一半,驀然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到雕欄旁一看,只見妻子雙手捉裙,一步兩個階梯,就快走到橋頭了。
「你上來做什麼?」何有光壓低聲音問。
「孝昌他爹,」安紅豆喜形於色,嗓門有些大,「孝昌和士隆帶著媳婦和孫兒們來看咱們了!」
「什麼?」何有光難以置信,「他們怎麼會……」
「是周將軍派人把他們接過來的,」安紅豆道,「周將軍說是殿下的意思。」
扶桑聞聲從屋裡出來,徑直走到何有光面前,從他手中拿走掃帚,笑盈盈道:「有光叔,快去和家人團聚罷。」
何有光想起前幾日和扶桑的閒談,便知道這定然是扶桑的主意,他既驚喜又感動,眼泛淚光,語聲哽咽:「謝謝……謝謝你。」
扶桑笑著搖了搖頭,道:「快去罷。」
夫妻倆急匆匆地下橋去了,扶桑站在橋頭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果然得到了些許慰藉,然而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卻愈發濃烈了。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①。不,他並非獨在異鄉,他還有澹臺折玉,而且澹臺折玉已經是他的夫君了。如果能把這個消息告訴爹娘和棠時哥哥就好了,他們一定會為他高興的。可是爹爹特意叮囑,不讓他往京城寄信,他只能等,等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在看什麼?」
話音響起的同時,扶桑落入了澹臺折玉的懷抱,他背靠著澹臺折玉的胸膛,輕聲道:「你沒看見紅豆嬸和有光叔剛才有多高興,有光叔差點都哭了。」
澹臺折玉聽出他的話音裡帶著微弱的哭腔,胸口不由泛起輕微的疼痛,隔了片晌,低聲道:「是不是想念爹娘了?」
扶桑既不承認也沒否認,他不想把自己的哀愁傳遞給澹臺折玉,只是淡淡道:「也不知京中形勢如何了。」
澹臺折玉沉吟稍傾,慢條斯理道:「我舅舅既然把靈稚表妹嫁給了五弟,就表明他將擁立五弟為儲君。我舅舅手握三十萬龍驤軍,和禁軍首領都修又是親家,再加上蕙貴妃的助力,太子之位遲早是五弟的囊中之物。雖然我對舅舅沒了利用價值,但親情尚在,否則這條漫長的流放之路足夠我吃盡苦頭。等舅舅收到我的信,定會盡力保護你的爹娘——不對,我應該改口,稱呼他們岳父岳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