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算過,從我們住進行宮那天起,到分別那天為止,我和他共度了一百零五個日夜,這被濃烈的愛戀、快樂和幸福所填滿的一百零五個日夜,無疑是我此生最重要、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我也不知道這份愛能持續多久,或許經年之後就會被歲月消磨殆盡,或許終此一生我都無法忘懷,無論怎樣我都無怨無悔。」
薛隱遽然被一陣強烈的嫉妒攫住了,他嫉妒澹臺折玉能夠得到如此熱烈又純粹的愛——這種和「愛」一樣陌生的情緒如火般炙烤著他的心,剎那間催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要帶扶桑遠走高飛,去到一個誰都找不到他們的地方,把扶桑據為己有。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即逝,他當然不能這麼做,他不能背叛澹臺折玉,更不能背叛武安侯韓子洲,他寧死都不會背棄對韓君沛的承諾。
扶桑一直低垂著眼眸,對薛隱陰雲密布的臉色毫無所覺,他輕輕提了提唇角,自顧自道:「他既做了皇帝,自當名垂史冊。史書在記敘他的生平時,說不定會把我的名字也寫進去,一個名叫柳扶桑的小太監,在他墜落低谷時痴心追隨,一主一奴,彼此相伴。」
薛隱收斂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若無其事道:「這有何難,隨便找個史官就能把你寫進史書里。」
扶桑卻笑著搖了搖頭:「還是算了,我不配。」
無言片晌,扶桑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你還沒吃飯呢,我去喚小二……」
「不用了,」薛隱截道,「我在外頭吃過了。」
「那……你要不要洗個澡?」扶桑不敢說,其實他能聞到薛隱身上的異味,他沒洗澡之前身上也是這個味。
薛隱領會了扶桑的言外之意,「嗯」了一聲,便出去吩咐小二備浴了。
由於假扮夫妻的緣故,凡是住店,他們都同住一屋。
扶桑用過的浴桶還在屋裡放著,兩個小二提著空桶過來,先把浴桶里的冷水清空,再倒滿熱水。
屋裡連個用來遮擋的屏風都沒有,薛隱背對著扶桑寬衣解帶,扶桑心裡不停默念著「非禮勿視」,可眼角餘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朝那邊溜過去,捕捉到一片寬肩窄腰的背影,心臟立刻怦怦亂跳起來,他慌忙閉緊雙眼不敢再看,直到聽見薛隱進了浴桶才睜開。
等薛隱收拾停當,天色已暗,該吃晚飯了。
扶桑身子不便,他們就在屋裡吃,小二將飯菜擺好,又添了壺熱茶,笑著道了句「二位慢用」,退出去時趁機偷瞄扶桑幾眼,飽飽眼福。
扶桑不餓,硬逼著自己吃了半碗飯,放下筷子,倒杯熱茶,湊到唇邊吹了吹,剛要喝,卻猛地頓住,皺著鼻子嗅了嗅,篤定道:「薛大哥,這茶有問題。」
他的嗅覺異常敏銳,澹臺折玉在仁壽宮養病那年,是他聞出藥里有毒,救了澹臺折玉一命。
薛隱從扶桑手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又吐掉,面無表情道:「原來是家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