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被問住了,他從未想過這些,他只想著薛隱是個重諾守信的人,答應他的事就必定會做到。
可是……憑什麼呢?他與薛隱既不沾親也不帶故,即使朝夕相處了五個多月也沒變得多親近,他憑什麼就這般篤定地認為薛隱會為了幫他而欺瞞澹臺折玉?
扶桑驀然心慌意亂起來。
如果薛隱把他懷孕的事告訴澹臺折玉,他該怎麼辦?
若是繼續留在這裡,澹臺折玉有可能會找上門來,可他又不能離開嘉虞城,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可能臨盆,他必須乖乖等著師父來救命,哪裡都不能去。
思來想去,他只能賭——賭薛隱不會背棄承諾。
扶桑笑容慘澹,萬般無奈道:「除了相信他,我別無選擇。」
他像是在說服柳棠時,又像是在自我寬慰,逕自道:「就算被澹臺折玉知道了,想來也沒什麼要緊,他才登帝位,必定日理萬機,忙得不可開交,哪有閒心在意我,說不定他早已將我拋諸腦後了。『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①世間男子大都寡情薄倖,情愛於他們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風一吹就散了。」
這番話倒讓柳棠時心下稍慰,他的弟弟多少還是有些長進的。
但他不能確定澹臺折玉是否寡情薄倖,他所認識的澹臺折玉是個心如木石、無情無欲的男子,這樣的男子一旦對誰動了真心,想必沒那麼容易撂開手——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卻認為不能一概而論,澹臺折玉的父親澹臺順宣就是一個現成的反例,如果澹臺順宣不是至死不渝地愛著先皇后,也就不會恨了澹臺折玉這麼多年。
想到此處,柳棠時豁然開朗,怪不得薛隱會答應扶桑保守秘密,恐怕這世上沒有人比澹臺折玉更想把扶桑和孩子藏起來,因為他比任何人更清楚,一旦扶桑和孩子被扯進權力的漩渦,他們將會面臨多麼巨大的危險,哪怕他身為帝王也不能保證他們萬無一失。
這些想法沒必要對扶桑言明,以免他又生出些不該有的期冀,就讓他這麼心灰意冷下去罷,天長日久,總有一天會徹底放下的。
柳棠時輕輕地牽了牽唇角,道:「你能這樣想我就安心了,你和他本就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如今各歸其位,各得其所,已是最好的結局。至於你腹中的孩子,我會幫你一起撫養,我們柳家也算後繼有人了,爹娘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聽他提到爹娘,扶桑的心倏地一緊,想問又不敢問,唯恐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踟躕少刻,他還是忍不住問:「爹娘……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