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日過後,柳棠時向崔奉儀告了假,在家陪伴扶桑, 扶桑隨時都有可能臨盆,他須得做好應對的準備——以防趙行檢不能及時趕到, 他提前和城中最老道的穩婆打好了招呼,月底這段時間不許亂跑,就在城裡老實待著——事關生死,會不會暴露扶桑的秘密已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保住扶桑和孩子的命。
除了穩婆,他還找了位奶娘,以防扶桑沒有奶水,或者產後虛弱,不能哺乳。還有嬰兒所需的衣物、襁褓、搖籃之類,也都備齊了。
午睡醒來,無所事事,扶桑和柳棠時坐在窗前對弈。
窗戶關著,外頭淅淅瀝瀝,濛濛小雨斷斷續續從昨晚飄到現在,把人心都淋得濕漉漉。
從前扶桑對棋藝一竅不通,經過澹臺折玉的悉心調教,他早已是箇中高手,柳棠時連輸兩局,心服口服。
扶桑不能久坐,堅持下了兩局已是不易,只覺得腰酸背痛,胸口憋悶,讓柳棠時扶他出去透透氣。
春寒料峭,柳棠時拿了件披風給扶桑披上,而後扶著他出了書房。朱雀坐在堂屋的禪椅上做嬰兒穿的小衣裳,見他們往外走,急忙將針線放進笸籮里,起身跟在後頭。
主僕三個在檐廊底下漫步,微風裹著細霧般的雨絲撲面而來,帶來黏膩的觸感。
廊外的花叢被雨水濯洗得愈發鮮妍,奼紫嫣紅的花瓣和枝葉上凝結著如朝露般清澄的水珠,在和風細雨中搖搖欲墜。
「討厭下雨。」扶桑垂眸瞧著雨中花,輕聲抱怨。
這句話勾起一些悠遠的回憶,柳棠時含笑道:「小時候每逢雨天,你要麼去爹娘房中,要麼來我屋裡,反正不肯自己睡。」
小時候……也不過是七八年前的事,如今聽來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心下不免有些悵惘。
扶桑恍然一笑,有感而發道:「往來千里路長在,聚散十年人不同。但見時光流似箭,豈知天道曲如弓。」①
這樣陰雨連綿的天氣,難免多愁善感。
靜默須臾,柳棠時換了話題:「十二天了,以薛隱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不該耗費這麼多時日。」
扶桑道:「師父是太醫院的院判,不是說離京就能離京的,興許被什麼事絆住了,或者路上遭遇了什麼意外。」
柳棠時卻不以為然。